沈弘愕然,震惊片刻,忽而笑道:“对,是同路人。”
他回握住郑鱼的手,再一次重复:“我同小鱼儿,是肩并同行的同路人。”
……
沈弘这一道赶得急,收到红药的去书便匆忙结束自己手上的事过来,原本一个月才到的脚程,愣是缩短了十来天,没怎休息过,说着要帮她处理公务呢,二人在书房不过待了会儿,屋舍烧了极好的银丝炭,屋里暖和和的,一股疲乏困倦意就直袭上来,他强撑了须臾,就倒在了书案上。
“还说帮我呢。”郑鱼轻笑一声,起来将那件斗篷披风挂到他身上,唤仆役进来,问:“厢房可曾收拾好?”
安娘答:“已按照主上的吩咐收拾齐整。”
她看了桌案上俨然睡熟的人一眼,道:“已叫人将公子的东西都放了进去,随时可入住。”
“嗯,带路罢。”
郑鱼矮下身子,寻了个好位置绕过,借力将沈弘抱起来,走出书房。
安娘安排的厢房就在她所住的隔壁,当初为了方便处理公务,她选择了离书房最近的一间院子而居,这会儿走过去也算不得太远,只是幽州的天着实冷了些,才近中秋,便已经有了冬意,风横行霸道的。
为了叫人好睡一些,郑鱼脚程加得极快,只不到半刻钟,便将人送到了厢房。
安娘未曾打理过大宅子,却是处理过小家,地方收拾得很干净,不染纤尘,极宜住人。
郑鱼简单的略了一眼,把沈弘放到床上,与人盖了两床裘被,吩咐安娘道:“将这屋里的火烧得旺一些,不要叫贵人冷着,但记得通风透气。”
“是。”
人睡得熟,郑鱼也没多作打扰,交代过后回书房,继续忙自己手头上的事去,这一忙就是几个时辰,直到天色大暗,文弥等人也从外间归来。
“如何?”
书房内,火光影影绰绰的映着文弥的脸,分明的棱角上,两颊添了血红,这是被风吹得干裂的证明。
郑鱼将铜炉上温着,自己用来醒神暖身的酒给他倒了一杯。
“先生辛苦。”
文弥摆摆手,“你我什么关系,不需要这一套。”
他将酒饮尽,道:“你猜得没错,那几个人确实是受了他人的指使,故意混在人群中捣乱的。”
“那可曾查出这幕后具体?”
“没查出来,但我看到了。”
“嗯?”
文弥答:“今日混乱之中,我曾偶然撇过那西三道东北角的草铺楼上,见那有一断指文士,我问过铺子老板,那是秦家的幕僚,据说还有一个响当当的名号,唤什么断指毒士,韩慎在时,也曾多次吃过他的亏,因而深得秦家信任。”
“文先生说得没错。”
花家主同明家主不知何时来到了门外,听到文弥的话应了声。
郑鱼起身相迎,引着二人坐下,给他们倒了一杯酒。
“还请两位家主详说。”
明家主饮过一口酒,叹气道:“主上有所不知,那断指文士名唤傅怀生,乃定州人士,三年前因背主而遭遇仇杀,被断了两指,妻女皆枉死,家破人亡后逃到幽州,投诚韩慎,不被看重,转而到秦家,他出手狠辣,丝毫不顾及人命,可计谋效果极好,便有了这断指毒士之名,可以说,今日幽州如此,他傅怀生责任必不可少!”
文弥道:“这就说得通了。”
“怎么说?”郑鱼问。
文弥答她话,“今日我领命去追查闹事者,可那三人却忽然间暴毙而亡,引起巨大的轰动,又是新一阵的围堵,也正因如此,才折腾到这会儿方能回来。”
要没有许褚最后破开人群,他也许都走不出那里。
郑鱼听他这般说,但看去,才发现,他那细碎的额发之间,有明显的乌青,面上的血红,她原以为是被风吹裂的,现在看来另有原因。
“这么看来,我们是碰到了一个极难对付的对手。”
“我想是的。”两位家主应和。
郑鱼沉眉不语,书房中一时陷入了无声沉默。
“呦,都在呢。”
沈弘从外间走进来,他换了衣服,头发也重新梳过,看上去精神奕奕的,只是眼底的黑青还是能够一眼看到。
“这位是?”
郑鱼介绍,“这位是彭城王殿下,此次幽州授令,便是他下的。”
不用下也可以,直接打进来,以实力取胜,只是那太过麻烦,当初先祖皇帝赐予了沈家这个权责,没必要浪费精力做这些出力不讨好的事。
“原是殿下。”
二人起身拜礼,沈弘拂手,道:“几位不必多礼,孤既已授令,这幽州,这刺史府以内当由郑大人做主。”
他走到她身侧,低头,问:“是吧,郑大人。”
郑鱼明白,沈弘这是在给她明证身份,为她这个刺史府主事撑腰呢,告诉他们,她这个位置背后,是他彭城王,如果要做些什么,也得掂量几分能耐。
很显然其他两位家主也听出来了,虽无恶意,也愿意帮郑鱼在幽州立足,可那是出于对前刺史刘用的情谊,并不十分信服。
毕竟大冶朝还没有出现过一例女子主事,还能成事的先例,若将来真涉及到自身……
可她身后是坐拥着盐铁矿山的彭城王……确实得要思量一下。
于是两人立时站直了身子,对郑鱼道:“是主上做主,有殿下相助,想来这次幽州,定能挨过劫难的。”
“嗯。”
郑鱼点点头,又准备说些什么,沈弘打断,“府上女使说饭食已备好,不如先吃些东西,再继续商议罢?”
“说得是。”
郑鱼一拍腿,“瞧我这记性,实在忘了,怠慢几位,抱歉。”
几人转移了位置,来到前厅,九安跟苏立出去,还未回来,府里只有红药和绿杳两人。
绿杳许久没见她家主子,这会儿冷不丁瞧见,可是欣喜,“殿下几时来的,可曾给我带好吃的果脯?”
“小丫头就惦记着吃。”
沈弘笑语嗔怪,红药代人道歉,沈弘摆手,“无妨,孤都习惯了,东西都带了,就在我房中,红药你带着她去,将其理一理,各自分下去。”
“是。”
两人离开,郑鱼招呼着他们坐上席位。
“东西简陋,还请几位将就一番了。”
从韩慎那里确实搜刮出来了不少,可都充了库,如今的幽州再建,正是需要银钱的时候,所以府上极为节省,每日二食,也不过两荤三素,都是做一些家常小菜,比这城中富户人家还要不如。
“主上心系百姓,以身作则,是我等自愧不如。”
……
用过膳,才又将傅怀生的事再提起。
“那谋士既无了家人,便无软肋,实在棘手。”花家主苦恼的说。
几人也作沉默。
沈弘在一侧饮着酒,不参与其中。
本来郑鱼还想问他意见,见人如此歇了心思。
她思忱许久,开口道:“既然无法处理,那是不是可以尝试叫他为自己所用?”
话出口,三人惊讶的看向她,一副“主公你是疯了吗”的神情。
郑鱼忽略掉他们讶异的眼神,道:“我知道,这傅怀生心思阴险狡诈,且还有背主的行为,实不是个可以完全信任交付之人,但是……”
她话锋一转,说:“这又何尝不是他的优点呢,关键就看我们怎么用,不是吗?”
“主公言之有理,只是……这是一次极为冒险的赌注,若是赌输了……”
郑鱼不以为意,“我又不拿东西与他赌,输了又如何?”
如果不能为自己所用,那么就直接干掉,如今她身边的人,要杀一个文士,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至于名目嘛,仇杀,情杀……或者意外,什么都可以。
她不会因为这么个人棘手难对付,就停下自己的脚步。
“主上高见。”
在没有更好法子解决的时候,郑鱼的方法,不失为良策,可以一试,于是其他人也无意见,打定主意后,商量着这一次劝服和谈的分工,以及具体行动。
这一谈,又是到了暮夜时分,才终于算定,郑鱼安排人护送两位家主与他们的人离开,交代文弥:“你身上的伤看着不轻,明日记得找红药帮你看一下,开些药服用才好。”
“好。”
说话间人已经到了文弥的住处,他没即刻进去,脚步停在门前。
“怎么,还有话要说?”
文弥喉结滚动,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唇口,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只道:“早些休息。”
“嗯,你也是。”
……
“小鱼儿忙完了?”
“你还在啊?”
沈弘摇晃着手里的酒葫芦,道:“看样子,小鱼儿是忘记我这个人的存在了吧?”
他说得没错。
郑鱼确实忘了,到后边压根没想起来他在,这冷不丁出声,甚至被吓了一跳,不过她自然不可能承认的。
人用笑掩饰住自己的心虚,道:“怎么会,只是殿下舟车劳顿,一路辛苦,这会儿时辰不早了,我以为你早歇下了呢。”
“白间睡过了,这会儿睡不着。”
“嗯。”
既然他在,郑鱼自不可能丢下人兀自回房,便走了过去。
“对于今日之事,殿下有何看法?”
沈弘道:“小鱼儿不是已经处理过了吗?”
他说:“你比我想象的,做得更好,成长极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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