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今日这白粥怎地与昨日的不同?”

裴知禹抬头好奇地问春霜,“比昨日的更香。”

春霜扭过头去不看他,春大福憨憨地笑了笑,忙解释道,“这可不是白粥,昨日这丫头养的小白兔死了,我正好炖了一锅兔肉补补身子。”

闻言裴知禹大惊失色,立马放下碗,浓稠的肉汤险些溅了出来,“这怎么行?这兔是春霜养的兔子,是她的家人,既是死了就该早日安葬,岂能成为某的盘中餐?”

春霜吃惊地看向裴知禹,竟不知他和自己想一块去了。

“郎君不必客气,是自然死亡,请放心食用。”

“不,老先生,正是因为是自然死亡,某才不能下咽,”裴知禹目光哀恸地也看向春霜,“还是请姑娘速速安葬。”

通过这几日的相处,裴知禹虽卧床躺着,但他谦逊有礼,每每说出口的话都甚合春大福的心思,春大福越发喜欢这读书人。

“墨公子倒是个菩萨心肠,只是你的刀伤尚有余毒未清干净,还是需补些肉食,这样能好得快些,你也想早些痊愈赶路上京吧。”

裴知禹微微摇头,“某虽心中极想即刻痊愈,但也知道那竹笼被春霜打扫得干干净净,也见得她日日喂食,与小白说话,想来春霜是真心待它,如今它命丧黄泉,尔等乃某的救命恩人,某不能因一己之私随意取用小白,”裴知禹看向春霜,“家中可有笔墨?某来给小白写一篇祭文,以表哀思。”

为兔子写祭文?

春大福心中想着,这果然是个书呆子。

手上却将那碗肉食硬塞进裴知禹手里笑道,“吃不下也得吃,郎君为了自己也得咽下去。”

“某自身难保,不想连累你们父女俩,也不想连累这白兔。”

春霜一双秋水眸,瞳仁是清凌凌的茶褐色,眼中含着一层薄薄水光,眼尾天然带着一抹微红,她咬了咬下嘴唇,“墨公子就吃下去吧。阿爹说得对,它已经死了,可你还活着,若是它泉下有知对公子恢复身子有益,我想它也是愿意的。”

春大福嘿嘿一乐,凑近自家闺女,讨好地挠了挠头,“昨日是阿爹不对,阿爹不该发脾气,可阿爹见你为了只兔子哭成那样心里也难过。”

“哼~”

春大福打趣道,“昨日我怎么劝你你也不听,怎么墨公子才说了几句,你就想通了?”

春霜一跺脚,愤愤地说道,“墨公子心地善良,阿爹却是不讲道理,我不和你说了,我去给墨公子洗衣去。”

“春霜……”

春大福制止裴知禹,“这丫头嘴硬心软,百般不情愿,可心中是愿意拿来救你的。”

一碗肉汤很快见底,裴知禹摸了摸腰上的纱布,深眸之下藏着心事重重,他并不在意身上的伤,待回去之后便能痊愈,他在意的是京城的局势,他慢慢爬起床走到门口,但见一抹纤细的身影端来一大盆衣物。

“怎地好劳烦姑娘?还是某自己来吧。”

“你身子还没好,快进屋躺着。”

岭南的日头太毒,春霜为了避开阳光坐在桃树下,斑驳的阳光铺撒在她身上,她的那双白手随意地拎起一件薄衫放在清水之中晃了晃,修长雪白的鹅颈跟着前倾,几缕发丝散落下来,一滴调皮的汗珠顺着额头划到侧脸,又顺着鹅蛋脸划进她的脖颈,随后便不知所踪。

裴知禹忽然问道,“先帝驾崩,按大成律法不得明火,这几日饭食你是如何做的?”

春霜笑吟吟地说道,“墨公子不必担心,岭南地处偏远又穷苦,我们这的吃食都不太用明火,若是实在要烧明火便去后山,衙门里的人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某实在内疚,住在此处叨扰不少,还因伙食让你触犯律法,真是不该。”

“不麻烦,反正我要上山采药。”

“我是担心你。”裴知禹的那副眸子像是会说话,盈盈透着深情的水色,仿佛在娓娓道来心中的温柔,“像我这样的人还是莫要招惹官府中人,往后你不要为了某再去后山煮吃食,以免连累你和老先生。往后你们吃什么,某也跟着吃。”

那件青色直裰在水中缓缓漾开,衣料上还残留着他身上清冽的气息,听了这话春霜心跳慢了半拍,低垂美颜,洗得格外仔细。

“墨公子不必担心,悄悄告诉你,”水珠不小心溅在春霜脸上,像是沾了露水的花骨朵清纯可人,她调皮地笑了笑,“我阿爹与主簿大人是表亲关系,宋主簿会袒护我的。”

裴知禹眼皮微垂,不知在想些什么,又问,“老先生既是和主簿是表亲,想必知道一些消息。”

“墨公子想要打听何消息?”

裴知禹微抬嘴角,藏起眼中锋芒,温柔地笑道,“某一个穷书生,哪有事需要打听,只不过是担忧。”

“担忧?”

“先帝驾崩,太子年幼,正是朝廷用人之际,某却在此处,都不知哪一日才能进京赶考,若是耽误科考,某真是对不起父亲母亲悉心栽培,更辜负朝廷。”

见裴知禹如此忧愁,春霜说道,“我听主簿大人说如今京城到处戒严,四王爷想要辅政之权,太子的娘……贵妃不同意,不对,如今应唤一声太后……撺掇老臣们斗得不可开交,科考之事还不知牛年马月呢。”

“是吗?”

“当然是真的,宋叔的消息多半是从知县老爷那里听来的。”

裴知禹双眸明亮如星辰,说出口的话却像是市井闲聊一般,“四王爷广贤纳士,谦逊有礼,是一代贤王,如何能与当朝老臣斗起来,春霜,你怕不是听岔了。”

“我岂会,昨个我去宋叔那送草药,他亲口对我说的,”那件直裰拧干丢进干净的木盆中,春霜压低声音,“京城在传四王爷不如六王爷,京中人都说六王爷聪慧雅善,礼贤下士,颇有明君风范,听说老皇帝驾崩时原本意属六王爷继承大统,可不知换成当今陛下,如今陛下仙逝,自然得六王爷进京辅政。”

裴知禹平静地听着春霜诉说,像是在听旁人的故事一般,“那六王爷人呢?”

“这我倒是不知道,表叔没说。”

裴知禹轻轻笑了一声,“说不定这六王爷正在某处躲懒听雨呢。”

木盆中的衣物洗得干干净净,飘着皂角的花香,春霜提起木盆一角,清水哗啦啦地四散开来铺撒在干涩的地上,一股凉意沁人心脾,裴知禹看着这水花没过自己的鞋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大福,大福在吗?”

院外的喊叫声打破了此刻的宁静,春霜闻声辨人,“是宋叔。”

裴知禹捂着嘴轻轻咳嗽几声,春霜拉着他胳膊凑近压低声音说道,“你如今户贴浮漂遗失,很难说清楚,先进屋躲一躲。”

裴知禹感激地点点头。

“宋叔,你怎么来了?”

“霜姐儿,怎么就你一人在家,你爹呢?”

“他上山采药去了。”春霜的目光落在宋主簿身后的几位官爷身上,“叔,你进屋坐,今日怎么有空来家?”

“都这个时辰了,我等还得去下一家,就不进屋坐了。”宋主簿说道,“这几位是从京城来的官爷,来调查些公务。”

“官爷好。”

宋主簿压低声音对官爷说道,“这是我表弟家的闺女,家里平时就父女俩,生活简单。”

那位官爷微微点头,脸上并没有过多的笑容,但听见是主簿的亲戚,自然也不会太为难,“姑娘,可曾发现可疑的陌生人路过此处?”

春霜想了想摇摇头,不明白这位官爷为何有此一问,春家所在的村庄坐落在山脚下,离城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却鲜少有陌生人路过,“我与阿爹这几日都没进城,只在山上采药,没见得什么可疑之人。”

官爷点了点头,“若是发现可疑人等让你阿爹立马通知宋主簿。”

春霜猜测可能是那书生的事发了,试探地问道,“官爷是在捉拿什么坏人吗?可有那人的样貌特征,我和阿爹也好帮忙留意?”

宋主簿轻轻地推了一把那官爷,小声说道,“大人,您这般问怕不是个办法,还是需大人告知歹人姓名年龄,最好是画影图形方可辨认。”

那官爷横眉一竖刚想发脾气,但见春霜一楚楚可怜的姑娘在场,强压住怒火说道,“上头办差你怎么这么多话?要是某知道姓名岂会藏着掖着?听着,这是四王爷的差,办好了,尔等都有赏,办砸了,可不是丢官回家这么简单。”

四王爷?春霜紧张的心绪一松,不是墨清的事。

“是,大人说的是。”

送走了主簿一行,春霜推门而入只见裴知禹站在门后,像是被定住似地直愣愣地站着。

“你怎么站在这里?”

裴知禹像是被雷劈中似地猛然看向春霜,那两道目光像是藏在暗处伺机窥伺的猛虎,正巧撞上春霜,吓得她心中一惊,这就是他昏迷前的目光。

“放心,不是你的事,是什么四王爷追捕人犯。”

裴知禹幽暗的瞳孔微缩,“伤口犯疼。”

春霜松了一口气,“去床上躺好,我再给你换一次药。”

虚弱的人微微点头,阴鸷的目光荡然无存,只剩下温柔的笑。裴知禹自小便知自己神采非凡像美艳的母亲,只消对姑娘稍加温柔,便能蛊惑她的心。

“春霜,你瞧瞧你,怎地这般就出去见人了?”

霎时裴知禹的目光又如同初春的微风和煦温暖,高大的身躯慢慢靠近,那一瞬春霜有一个荒谬的想法,他想亲自己,她像是双腿生了根似地,心跳得砰砰如鼓锤,可他只是伸出修长的手指捻去她发丝上的桃花。

“还真是人面桃花相映红,桃花不及美人妆。”

裴知禹将一小片桃花叶放在鼻尖闻了闻,一缕桃花香绕着发丝弥漫在他俩之间,春霜低下头,小声说道,“知道了,下回你告诉我,我自己来。”

“你又看不见,如何能取下来?”

门外又传来几声重重的敲门声,春霜转身,“今个是怎么回事,怎地这般热闹,该不会是那官老爷又折回来?”

裴知禹问,“方才官老爷有几个人?”

“几个?四五个吧。”

她转身之际没有看见裴知禹阴沉着一双眸子,目光落在桌上那把刚磨好的剪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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