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出征

“鲁…鲁风兄弟,”他的声音有些发闷,“此弓…乃夫人心血所聚,天工堂巧匠千锤百炼而成…你…你好生…爱惜。”

鲁风神色沉稳,年轻的脸上并无半分得意之色,他举起双手,郑重地接过沉甸甸的清弓,沉声道:“朱大哥放心,弓在人在。风,必以性命护之,绝不堕其威名。”

朱岳不再多言,扭头大步走出营帐,背影带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憋闷。

回到自己所属营区,他立刻召集了手下弟兄。

果不其然,一听说要被调去统领那帮刚放下锄头没多久的“泥腿子”步兵,这帮习惯了纵马驰骋、弓弦霹雳的老兵油子瞬间就炸了锅,群情激愤,七嘴八舌地嚷嚷着不公平,要集体去找曹刿将军理论,讨个说法。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响起,朱岳蒲扇般的大手直接将带头发牢骚的那个汉子扇得一个趔趄,栽倒在地。

“吼什么吼!都他娘的给老子闭嘴!”朱岳双眼一瞪,须发皆张,“老子心里还窝着一团火没处撒呢!轮得到你们在这里闹事?!啊?!”

众人见他眼珠子发红,确是动了雷霆之怒,立刻噤若寒蝉,一个个挺直了腰板,大气都不敢喘。

那挨打的汉子捂着肿起来的脸颊爬起来,兀自不服,低声嘟囔辩解道:“头儿,不是弟兄们闹事…带步军有什么劲?每天不是拿着长木头互相捅来捅去,就是举个破木板傻跑,要么挥个短木棍劈来砍去…枯燥乏味也就罢了,浑身上下不得劲!一想到还要去操练那帮刚放下锄头、听见马蹄声都打哆嗦的民兵,想想就头大!这仗还怎么打?”

“你懂个屁!”朱岳劈头盖脸地骂道,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对方脸上,“那是夫人亲自传授给曹将军的…的什么制来着?”他一时卡住,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边上的机灵小心提醒道:“头儿,是三三制。”

“对!三三制!”朱岳大手一拍那人的肩膀,拍得他龇牙咧嘴,“连曹将军都说,这‘三三制’看似简单,里头的变化却如江河奔流,暗合天地至理,威力惊人!你们这帮兔崽子,少给老子废话!收起你们那套骑兵老爷的做派!只管照着曹将军教的法子,往死里操练那帮新兵!老子把话撂在这儿,” 他目光凶悍地扫过每一个人,“谁手下的兵,上了战场要是腿软,敢后退一步,扰乱了阵型,老子不光亲手宰了逃兵,连你们这些带队的百夫长,有一个算一个,一并军法从事,绝不姑息!”

众人心头一凛,轰然应诺,再不敢多言,迅速散去,各自寻自己的队伍去了。

数日后,曲阜北门外。

时值秋末,天高云淡,凛冽的北风已然带来了边地的寒意,卷起地上的黄土,打在旌旗和甲胄上,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北门外广阔的旷野上,大军已然列阵完毕。

三百精骑分为两个锥形阵,居于大军两翼。人人鞍袋鼓胀,装满了箭矢,马侧悬挂着沉静如渊的长剑。这些骑士沉默地端坐马上,只有战马偶尔不耐地打着响鼻,刨动前蹄。为首的鲁风及其麾下十四名精锐,更是人人背负着那标志性的清弓,黑色的弓身在秋日阳光下泛着幽冷的光泽,沉默中透着一股引而不发的窒息感。

中军则是由朱岳统领的一千步军。这些士兵虽多是新募民兵,面孔尚带些许农人的朴拙,但经过朱岳及其手下十四名凶神恶煞般的百夫长日夜不停的严厉督促与“三三制”的反复磨合下,行列已见森然齐整。

最后则是一千负责辎重的民兵,装满粮草的马车,浩浩荡荡,足以显示出鲁国可怕的组织效率。

朱岳顶盔贯甲,手持一杆步战长戟,如同一尊铁塔般矗立在步军阵前,脸色依旧不太好看,但目光扫过麾下军阵时,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力。

曹刿满意地扫过战阵,视线在朱岳的队伍面前稍作停留。

良久,他走到阵前,朗声喊道:“今戎狄肆虐,卫国受殃,君上帅我等有事于北方。阵中将士,有父子二人俱在军中者,父归;兄弟俱在军中者,兄归!”

无人响应。

“有父母年迈,而无兄弟者出列!”

无人出列。

“有神志不清、身残耳聋者出列!”

战阵仍然静默。

曹刿于是大声说道:“既如此,大军一动,有功者赏,有罪者刑,无论亲疏,无论贤愚,有不从号令者,斩!”

鲁同身着精美的犀皮甲,外罩象征国君身份的玄色战袍,立于最为高大华丽的驷马战车之上。车轮裹着青铜,车栏雕刻着鲁国图腾,由御者娴熟地操控着。

卫申与他同乘一车,他换上了一身干净的士人服饰,但面容依旧憔悴。看着眼前这支装备精良、阵列森严、士气如虹的鲁国大军,再回想起不久前国都陷落、烽火连天、百姓哭嚎奔逃、自己仓皇南奔的惨状,强烈的对比让他心潮澎湃,不禁热泪盈眶,向着鲁同深深一揖,声音哽咽:“鲁侯高义,存亡继绝,挽狂澜于既倒!申…代卫国宗庙,代流离的卫国子民,拜谢鲁侯、夫人再造之恩!此恩此德,卫人永世不忘!”

鲁同伸手稳稳扶住他的手臂,年轻的面庞上已褪去了最后的稚气,充满了君主的威仪与肩负重任的沉稳:“太子不必多礼,快快请起。戎狄为祸,侵我诸夏,屠我百姓,此乃所有华夏诸侯之共敌。同姓相援,携手御辱,乃我辈份内之事。但愿此去,能扬我国威,涤荡腥膻,还北地一个太平!”

他的目光越过重重军阵,投向北方那辽阔而未知的天际,心中豪情、责任与一丝初次主导大战的谨慎交织在一起。他深吸一口带着尘土与金属气息的冰冷空气,朗声吟诵,字节如鼓,敲击在每一个士卒的心上: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王于兴师,修我戈矛。

与子同仇!”

诗句古老而朴拙,却仿佛带着燎原之火的力量。起初是鲁同一人之声,随即,他身边的近卫、曹刿、朱岳、鲁风,乃至前排能听清诗句的士卒,开始低声应和。

鲁同感受到那股汹涌的共鸣,他向前一步,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将最后两段,向着整个军阵呐喊出来: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

王于兴师,修我矛戟。

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

王于兴师,修我甲兵。

与子偕行!”

“与子偕行——!”

这一次,不再是零星的应和,而是山呼海啸般的齐声复诵!两千人的声音汇聚成一股巨浪,冲散了北风的凛冽,震散了天空的浮云。

士兵们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武器,眼眶发热。他们或许不懂诗文的精妙,但他们听懂了“同袍”、听懂了“同仇”,听懂了国君与他们共用衣裳、同赴战场的誓言!

鲁同目光扫过台下无数张激昂的面孔,看着他们在寒风中猎猎作响的战旗,缓缓举起了右手。

侍立车旁的传令官见到手势,立刻挥动手中巨大的令旗。

“咚——咚——咚——”

低沉而雄浑的战鼓声如同沉睡巨兽的心跳,自中军响起,一声声敲击在每一个士卒的心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与私语。

“呜————”

紧接着,苍凉劲疾的号角声划破长空,与战鼓声相应和,传达着进军的命令。

战车缓缓启动,包铜的车轮碾过干硬的黄土道路,发出沉重而富有节奏的辚辚之声,如同历史巨轮开始转动。

“启程!”

各级将官的呼喝声在队伍中此起彼伏。

两翼骑兵开始缓缓策动马匹,保持着严整的队形;中军步卒则迈开整齐的步伐,长枪如林随之移动,盾牌如墙向前推进,沉重的脚步声汇聚在一起,如同闷雷滚过大地。

大军,就此开拔。

如同一股无可阻挡的铁流,迎着凛冽的北风,卷起漫天烟尘,向着那片承载着荣耀、仇恨、牺牲与未知的北方土地,浩浩荡荡,迤逦而去。阳光照射在戈戟枪尖,反射出万点寒光,仿佛一条巨大的钢铁巨蟒,正缓缓苏醒,露出它冰冷的獠牙,注定要在北方的原野上,书写下一段属于鲁国,也属于这个时代的血与火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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