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孟府

谢氏怎会不知到底能不能坐得下,闻言看他一眼,却无任何责怪之意,“多大的人了,还是一身孩子气,且稳重些,多向你大哥学学。”

沈从才嘴一撇,他听不得谢氏这话,竟真的闹了起来:“我不管,这马车就是坐不下第三人了,而且他为何要去拜访孟先生,乡试前孟先生苦口婆心劝他,可下考场那日却连面都不露,孟先生如今可不想见到他,让他跟着我们一起去,连累了我们怎么办!”

谢氏安抚他:“他自有考量,你又为他操什么心,快些坐上马车,再耽搁下去可就来不及了。”

沈从志也劝弟弟:“莫要胡闹了,快上马车。”

沈从才忿忿移开视线,推开要去扶他的小厮,一脚踏上马车,可谢琰要上来时又伸手拦他:“你不许上来,去乘你们家的马车,白吃白住了两年,如今倒还要委屈我了。”

“不必委屈二哥哥了,正巧我也要去拜访孟老先生,便让琰表弟乘我的马车吧。”沈听霜姗姗而来,她今日穿了件梅紫色葡萄缠枝纹烟罗裙,外罩一件莲青色披风,发髻上只一枚简单的青玉簪,略施粉黛,樱唇微启,神容秀美,清雅如仙。

在场人俱是一怔,沈从志最先反应过来,问她:“三妹,我们今日是要去拜访孟老先生,求教功课,不知你……”

沈从才却直接多了,他没好气说:“你一个女子,出去干什么?快回屋待着吧,可别再惹出事来。”

沈听霜却是一笑:“二哥哥,我今日可是在为你分忧,莫要再闹了,君子坦荡荡,二哥哥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莫非还不明白这个道理吗?”她又看向沈从志:“我方才说了呀,今日我也要去拜访孟老先生,切莫再耽搁了,快动身吧。”

这时谢氏过来挽住她的手,将她往回带:“听霜,是太久没有出去了吧,一会儿二婶带你去买胭脂,你大哥二哥他们今日有要事,没法带着你顽。”

沈听霜抽出自己的手,“二婶,我今日也有要事,恐怕没有时间陪您去买胭脂了。”

谢氏脸色一变,沈听霜却看向谢琰,笑道:“表弟,便与我同乘马车吧。”

谢琰犹豫点头,这时一辆马车驶来,临近了一瞧,却是一辆极为眼生的马车,紫檀车身,四角缀着福寿纹香囊,香囊一摇一摆,似有若无的香气随风飘来。马车一停下,便有一锦衣公子悠然下车,眉眼精致,气质温润若芝兰玉树,只是下一刻便拍拍自己的衣裳,口中嘟哝:“这是才用云锦做的新衣裳,可不能弄脏了。”

孟昭拍完衣裳,又将褶皱抚平,这才抬眼看向众人,一眼便看中了沈听霜。

“三姑娘,在下等候你多时了,却不见你来,这才奉了指令接你来了。”

沈听霜不明所以:“公子是……”

谢氏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心说这还得了!长子宴会上的风波还未平息,这下又来一个,难道这也是京中的王爷皇子,叫人不敢议论不成,只她自己也罢,连累了她的听薇该怎么办,如今都要论嫁了,还要招蜂引蝶,真真是祸水一个!

“这位公子可莫要乱说,我家三娘今日并不出门,只是来送一送家中的哥哥们,这就要回去了。”谢氏一边说着,一边给她使眼色,沈听霜虽然看到了,可她自然不会听谢氏的,何况她如今也猜出这锦衣公子是谁了。

恰好沈从才不耐掀帘,正好看到这锦衣公子,顿时兴奋不已:“孟兄,你竟亲自来了!”

这位孟昭,可不就是孟老先生嫡亲的孙子。

谢氏也反应过来,想到自己方才说过的话,唯恐这位孟先生的嫡孙不高兴了,“我道是谁家能养就公子这般的神仙人物,不承想竟是孟老先生家的,我便是从志从才的母亲,时常听他们兄弟二人说起你,今日一见,果真丰神俊朗,令人眼前一亮。”

谁料孟昭竟像是完全没有听见这话似的,谢氏不免尴尬,却碍于其身份,不敢多说什么。

孟昭对沈从才那处轻笑拱手,斜着眼睛看了一眼谢琰,却见他面无表情,心中顿生疑惑。他那日弄巧成拙,猜错了这位三姑娘的喜好,今日本就是来补救的,他亲手接了沈听霜的拜帖,又亲自来接她,多有眼色的行事,为何这人还是不满?

孟昭想不出原因,只好将这一切归咎于谢琰气量狭小,实非君子所为,说不定那篇文章也正中沈听霜下怀,只是被人带累了而已。

沈听霜了然,虽不知孟昭此举有何目的,但既然能借此摆脱纠缠,何乐而不为。

“孟公子抬爱,不过您来的正巧,便拜托您带我家表弟一程,听霜自是感激不尽。”

孟昭见她一笑,顿时有些痴了,等回神已经坐到了马车中。他平生所爱有四,美人美衣美酒美文,这沈家三姑娘他倒是见过几次,可他喜秾丽,今日但见美人一笑,方知真正的美人,是既清且艳的。无怪乎惹得人一见倾心,日日情思缠绵……

“如何?清汤寡水,非我所爱也。”

孟昭闻言赧然,这话是他之前说过的,如今倒是被谢琰用来挖苦他了。

只是他会承认吗?当然不。

“此话何意?旁的先不说,如珩,今日我可是为你来的。”

谢琰不愿理会这人,装作闭目养神,却挡不住那人的嘴巴:“你瞧瞧,我往日来,可还要找个借口应付,今日不仅能光明正大来找你,还可与你同乘一车,幸甚至哉。”

这呆子,还没反应过来呢。

谢琰这才睁开眼睛,见孟昭一脸笑意,便直言道:“既然如此,再劳烦孟大公子一事。”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怎就用上劳烦了。”

“这几日丝绸案子牵扯甚广,先生也为此劳神,今日便让他好生休息,莫要让那些不相干的人打扰了。”

此话一出,迟钝如孟昭也反应过来:“你这是冲冠一怒为红颜!”

只是孟昭的眼中却再无戏谑,他和谢如珩相识多年,知晓彼此最深的秘密,也是最为了解对方之人。

“你认真了?”

谢琰揉了揉眉心:“他们欺我辱我,自然该受些磋磨。”

孟昭气急败坏:“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谢琰看着他,眼眸如深潭幽静,远非一个少年人该有的神情。

“少轩,劳烦你了。”

孟昭不愿理他了,到孟府后小厮上来迎接,他不耐摆手,径直进了府门,连身后想与他攀谈的沈家两兄弟都甩下了。

沈从志尚能沉住气,沈从才却怒视谢琰,可到底身在孟府,理智尚存,并未说出那些冲动之语。

沈听霜站在府门外,其实说是府门,这孟府不过是一幢两进的寻常宅子罢了,可这宅子里住的,是名满天下的当代大儒,孟元修孟老先生。

老先生官拜太子太傅,又当过几年的国子监祭酒,如今的朝堂之上,一半都是他老人家的学生,两年前他因年过花甲,圣人又未立太子,便致仕还乡,来浙江颐养天年,才安顿好,便有一波接一波的人前来拜访,沈成林自然也是其中之一,最后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让孟老先生答应教授沈家的几位小子。

几人进了孟府后,便有下人奉上茶盏,沈从志认得这是孟老先生身旁的金草,忙叫住他,却丝毫不敢轻慢:“多谢你为我们奉茶,只是不知老先生可在,我因在老先生教诲下中举,今日特来谢恩师。”

金草生的眉清目秀,神情却无比冷淡,听闻此话脚步停都未停,只言:“先生在歇息。”

沈从志不敢有怨言,拱手道:“多谢。”

几人便坐在此处等候,过了一会儿金草来添茶,谁料路过沈听霜时,手一抖,将茶洒在了她身上。

沈听霜却是在担心能否见到孟老先生,陡然回神,听到金草说:“沈姑娘,实在抱歉,我带你去清一清茶渍吧。”

“那便麻烦了。”

二人随即出了屋子,沈听霜跟在金草身后,只觉身旁越来越静,她有些疑惑,便问:“不知……”

“到了。”

沈听霜一愣,犹豫着进了屋子。

屋子不大,其内有一扇碧纱橱,没等她仔细看,碧纱橱内便传来声音:“是!不过一时没有看住!如何就是一时,分明就是十年!”

随后一个人影疾行而出,正是孟昭,待看到了沈听霜,似想说些什么,到底是冷哼一声,夺门而出。

沈听霜一头雾水,走近碧纱橱,忽听得一声:“过来坐吧。”

她踟蹰着穿过了碧纱橱,见一书架、一桌案、一瑶琴、一老人。

孟元修抚了一把胡须,笑看向她,倒不像是名满天下的大儒,更像是一个慈祥的老人

沈听霜恭敬行了一礼,这才坐下。

“方才少轩冲撞了姑娘,我自会教训他,帮三姑娘出了这口恶气。”

沈听霜听得不自觉一笑,这位孟老先生,倒和她想象中不一样,很是平易近人。

“孟公子乃是真性情之人,少年意气,晚辈不觉是冲撞,今日突然拜访,只要老先生和孟公子不嫌我扰人便好。”

孟元修笑道:“正好,我要写一份祝寿表文,请你为我磨墨吧。”

沈听霜曰好,于是便仔仔细细为孟元修磨墨,期间看他下笔如有神,且一手字尽显锋芒,丝毫看不出已是一个六旬老人,心叹不愧为太子太傅,一时入迷,竟连手上沾到了墨都没能发现。

一份祝寿表文写好,已是半个时辰之后,孟元修搁下笔,笑眯眯看向她:“今日多谢沈姑娘了,既然你帮老夫一次,老夫也可答应你一件事。”

沈听霜呼吸一滞,斟酌着用词:“晚辈……晚辈的父亲极为推崇老先生,这段时日他忙于案牍,身为子女,我虽不能在公务上为父亲分忧,却想让他得偿所愿一次,还请先生莫要责怪听霜莽撞,可否为晚辈父亲提几个字,全他心愿。”

孟元修问:“三姑娘一片孝心,老夫又怎会责怪,这要提的字,三姑娘可有想法?”

“天道酬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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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身侧
连载中淮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