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里的豪宅被陡然响起的警报声唤醒,王叔翻身下床,匆匆忙忙赶往路凛洲的房间。房门没锁,但卧室里空旷无人。
他迟疑片刻,抬手拦下身后想要跟进来的保镖。
这处宅邸是于路凛洲而言最为安全的地方,这是他第一次按响房间的警报,时间是在敏感的午夜,刚好家里又多了个人。王叔不得不怀疑,两人是不是玩得太过,玩出了意外。
尽管床上没人,以防万一,他先独自进来探查情况。
他循着灯光,缓缓接卫生间所在的位置。一声略显焦急的“有人吗?”传来,他心里有了底,顿时加快脚步,看清卫生间里令人震撼的景象。
赤着上半身的裴煜长发凌乱,怀抱穿着浴袍的路凛洲坐在瓷砖地面上。
王叔仿佛被掐住了嗓子,磕绊道:“少、少爷?”
裴煜见老管家严重缺乏危机应对意识的模样,压下没来由的愠怒,言简意赅道:“他吐完之后晕倒了,快来帮把手,送他去医院。”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王叔却清楚某些家事不便外扬的道理,当即委婉拒绝道:“麻烦你给少爷换身衣服,我去叫家庭医生。”
“去医院。”裴煜眉目一沉,周身气场瞬间凝结,语调平静却不容置喙。
王叔左右为难地僵立在原地。
裴煜只好耐着性子解释:“他胆汁都吐出来了。可能是食物中毒或者急性胃炎,需要医院的专业仪器检查,严重的话还要洗胃。”
裴煜说着,用手背轻触路凛洲的额头,不久前的从冰寒已转成了滚热,他甚至不再抬头,只沉声重复:“去医院。”
王叔如梦初醒,鬼使神差地应道:“好。你给少爷换身衣服,我去叫救护车。”
裴煜松了半口气,路凛洲家的下人说负责倒是负责,听到警报立刻赶过来,还站在门边保持着礼貌的距离,礼数十足,就连主人的安危都得向规矩让步。
他自然不会认为这些人的谨慎是因为畏惧怀里虚弱昏迷的路凛洲。
等待救护车到来之际,他把路凛洲从卫生间拖出来,放到柔软的床榻上。
他准备陪着去医院,就近从路凛洲的衣柜里找出衣服裤子换上,再给床上的人穿。
浴袍腰带一被解开,凉飕飕的感觉令路凛洲顷刻醒转。意识尚未回笼,他铆足力气扣住裴煜手腕,然而怎么都攥不紧,威胁的话也有气无力。
“草…你敢?”
裴煜看向艰难将眼皮睁开一条缝的人,不和他计较,缓缓道:“你打算这样去医院吗?”
随意说两句话就得掏空路凛洲残存的力气,他难受得眉头紧缩,仍要出口成脏:“去你妈的医院。”
裴煜懒得理他,不由分说拉开浴袍,眼神专注而清:“给你穿裤子。别踢我,除非你想光着屁股出去。”
路凛洲反抗不得,干脆闭上眼。
裴煜却容不得他装尸体,裤口穿过他两只脚,吩咐:“把腿拱起来,裤子拉不上去。”
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后,路凛洲弯起自己两条光着的长腿,任由裴煜将那一小块用于遮羞的布料提上来,每分每秒都是羞愤交加的漫长煎熬。
喜欢男人只是裴煜的性取向,欣赏漂亮的身体那也只是人类的天性,此时的他对眼前这个总是恶语相加的家伙全无兴趣。
他又拿来一条宽松款的长裤,说:“再抬下脚。”
这回路凛洲却拒不配合,汗湿了额发,嘴唇也失了血色,脑袋偏向一边,似乎是又昏睡了过去。
裴煜看他这副德行,猜测他的身体定然极不舒适,偏偏宁愿浪费口水骂人也不愿意交代病情。
就这还让家庭医生来问诊?能治得了他的只有霸道的CT和冷冰冰的胃镜。
裴煜费了一番工夫给沉甸甸昏迷的人穿上全套衣服,自己也出了满身的汗。门外王叔去而复返叩了叩门,询问裴煜是否给路凛洲换好了衣服,得到肯定的答案后才推门入内。
“救护车来了吗?”裴煜忙扭头问道。
“这里离市医院有点远,大概还要二十分钟。”
管家低下的办事效率令裴煜微微着恼,但他不会像路凛洲那样不分青红皂白发脾气,而是沉着提出另一条办法:“这里有车吧,现在就开车送他去,不要等救护车了。”
“可是家里没担架……”王叔面露难色。
裴煜不管不顾打断他的犹豫:“帮把手。”
路凛洲手臂骨折,背不得,肚子里还有个娃,扛也扛不得。只有公主抱的姿势可以避免对他造成二次伤害。可虚弱的路凛洲依然高且沉,他一个人应付不来。
裴煜没得到回应,抬眼看向王叔,见他也算是老弱病残,便耐心道:“不是有很多保镖吗?来一两个人帮我一起搬。”
王叔跟在路凛洲身边二十年,看着他长大,一心向着他。即便如此,路凛洲仍是高高在上的主人,要是有哪个保镖胆敢抱他,明天就得被掰断脏手。
裴煜没耐心再等,使劲得脸都涨红了,独自将床上的人抱起来:“快去准备车。”
王叔不知从何时开始便在听从他的吩咐,低头恭顺道:“是。”
身体腾空而起时,强烈的不安感再次唤醒了昏睡中的路凛洲。
他下意识便要挣扎,裴煜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动静,及时制止道:“别乱动,你已经够重了。”
路凛洲:“……”
好在别墅里有电梯,汽车可以沿着坡道直接开到别墅大门口,裴煜不需要抱着一百多斤的大男人爬楼梯,只有弯腰将他送入车内时略为费劲。
悄然撑开一线的眸子里映着他因用力而紧绷的下颌,一颗垂坠在骨骼边缘的汗珠格外晶莹惹眼。
裴煜把路凛洲在沙发后座上安置好,这才垂下眼帘与他对视。
脸上和声线里都没有太多的情绪,就连疲惫也不甚明显:“你进去一点。”
路凛洲别开视线,也需要找个地方靠着,于是从后座中央移到关着的门那边,偏头靠在玻璃窗上,重新阖上双目,拧住的眉宇间尽是冷意。
裴煜则向后仰,将脑袋枕在软垫上,没来得及扎起的长发四下铺散开。余光里的人总是吸引着他的注意力,他想了想,伸手过去。
路凛洲身体脱力,依然敏锐于旁人的靠近。而不速之客就这样被他轻松挡下,反倒让他在疑惑中又将眼皮睁开了几分。
修长的手指捻着一张纸巾,悬在他眼前几厘米外的位置。
“擦擦汗吧。”裴煜适时出声,“流到眼睛里,会痛的。”
裴煜语毕,这才拨开那只有气无力挡住去路的手,轻柔又细致地给路凛洲擦了擦前额和眼周的汗。
最后隔着纸巾,顺手在碍眼的眉心处压了压,将它抚平。
-
余勤提前带着几名心腹在医院门口恭候,见熟悉的车缓缓停下,立即一窝蜂拥上去,用医院的担架接下昏迷的路凛洲。
裴煜不放心地一直跟随,几名不明就里的属下面面相觑,得到余勤发话才恭恭敬敬收回打量的目光。
余勤倒是有几分惊异,裴煜居然不顾路凛洲意愿直接给人送医院来了。
放在以前,路凛洲生病受伤,除非是骨折这种重伤,任他们怎么劝说也不可能来医院检查,仿佛来人家地盘暴露脆弱的一面会要了他的命似的。
根据王叔的消息,路凛洲还是被裴煜抱上车的。
余勤一时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对于裴煜关心的询问,余勤不多遮掩,直言道:“路总以前喝酒喝得厉害,落下了胃病。他这些天没吃什么东西,王叔说今天晚饭做了清蒸螃蟹,他吃了得有六七只,所以才会导致急性胃炎。”
裴煜微怔,今晚的螃蟹他也吃了三只,个大丰腴又鲜美流油,着实美味。
听闻这样丢面子的原因,他并没有发表任何评论,而是垂眸细想。
路凛洲每餐饭都是一堆辛辣的菜式,前段时间是因为下面的伤势不得不忌口。估计这样几天下来,他对辣度的接受能力也有所下降,好不容易见到个不辛辣又鲜香的螃蟹才会不知控制。
裴煜从回忆里找出原因:“其他菜都太辣了。”
余勤了然点头,说的话和王叔差不多:“路总嗜辣。”
裴煜没兴趣再多话,而一扇玻璃窗之隔的病房内,医生已为路凛洲做完了检查,被两个盯梢的保镖护送出病房。
等病房里只剩下路凛洲一人,裴煜立马开口:“我进去陪着他。”
作为路凛洲身边最为亲近的助理,余勤并没有进去陪护的意思,并按照路凛洲平时的要求回答裴煜:“不需要。”
裴煜不和他争辩,直接动手推门进去。
两名保镖见状一愣,便要动手去拦人,却被回神的余勤先抬手挡住:“不用,你们在门口看着。”
裴煜轻轻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坐下,看向路凛洲终于舒展眉眼的安稳睡颜,心里无奈又好笑。
意外得知路凛洲除了戒不掉的烟瘾还酗酒,这让他愈发担心起腹中的孩子来。
不过,他不至于责备路凛洲,这孩子是个不被期待的意外。路凛洲被迫和没有感情基础的陌生人有了血脉相连的骨肉,不仅要在朝夕之间改掉积年累月的恶习,还得经受十月怀胎的苦楚……
慢慢来就好。
对路凛洲本人没有多么深厚的感情,裴煜同样和这个尚未成型的孩子不曾谋面。但如果要让他在两者之间进行抉择,无论再难以割舍,那也是眼前活生生的人命更重要。
也不知道路凛洲的呕吐有没有孩子闹腾的成分在。裴煜想着,轻手轻脚将他的衣摆掀上去一截,在平坦的腹部上看不出异样的痕迹,于是又弯腰垂头,仔仔细细侧耳倾听。
路凛洲警惕心极强,对于旁人的触碰十分敏感。隐隐约约间腰腹发痒,他微一偏头,就是裴煜温柔如水、脉脉含情的眼神,注视的方向却是自己的腹部。
裴煜时不时用滚热的掌心轻轻抚摸,偶尔忍不住深深低头,试图捕捉腹肌之下细微的动静。
寂静无声的病房里,骤然响起他的细语:“宝宝…”
路凛洲倏然一僵,手指不着痕迹扣紧。
裴煜一无所觉,继续温声念叨:“你要听话,不能淘气。”
……原来是在和孩子说话。
路凛洲稍稍缓解僵硬。
等等,去他妈的孩子,有个屁的孩子。
为了缩进和宝宝的距离,裴煜把自己的手放上去,只与腰上肌肤有极小面积的轻触,却瞬间带起男人满身细密的微栗。
他无知无觉,语重心长教育道:“爸爸心情好才能吃得好,你才能吃饱。爸爸睡得好你才能舒舒服服的,不能让他再吐了,也不能乱踢他。知道了吗?”
路凛洲悄然攥紧床单,装睡一装就装到了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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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chapter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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