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圆月挂上枝头，向微趴在桌子上，有些出神地望向了窗外的月亮。
很漂亮。
也很干净。
床前的少年睫毛轻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有些茫然地伸出手，只见一个朦胧的影子扶住了他，他拼命地眨眼，却怎么也看不清。
“醒了？”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他这才放松下来。
“小凤凰，我这是……怎么了？”
向微没有说话，在他眼睛上蒙上一方白绫。
帝君伸手，摸索着触她的衣衫，心口却火辣辣地疼了起来。
“九天玄火……”
向微将他按住，道：“你不要命了？你魂魄如此虚弱，根本承受不住完整的九天玄火。”
帝君委屈道：“是它自己跑进我身体的。”
向微无奈，额间妖印一闪，化掉周身寒气，将妖力打入帝君体内。
帝君紧绷的身体这才放松下来，倒在向微身上。
“傻不傻？”
用一双眼睛，甚至一条命，赌她一丝善念，傻不傻？
他的眼睛由雪凰妖灵所化，寒气甚重，平日里连强光都见不得，更别提抵抗九天玄火了。
————
“小凤凰，小凤凰？”
向微正走神，炳灵君唤了她好几声，她才回神。
“怎么了？”
“小凤凰，你想什么呢？你不是说陪我吃饭吗？我看不清，我要吃鱼！”
向微一时无言，夹了一块鱼肉放进他碗里，又放下碗筷。
她不喜这些食物，只是这小殿下向来贪食，去了几趟凡界，日日想着法子弄些稀奇古怪的吃食。
不过……他若是喜欢吃鱼的话，寒池里的蠃鱼不知合不合他胃口？
向微又给他夹了几个菜，他吃得很是认真，那双眼睛仍旧干净澄澈，不染尘埃。
那年，武成王府，也有这般少年，眸光闪亮如星辰，笑容若清晨暖阳，似能令冰山都为之融化。
只可惜，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那般纯粹而热烈的少年将军，于最灿烂的二十三岁，用生命吹响了战争的号角。
————
“朱厌。”
少女银发银瞳，立于梧桐树下，精致的容颜如同画中走出，美得不似世间之物。
朱厌有些恍神，直到那双冷冽的瞳望向了他，他才猛地回神，打了个寒战。
朱厌道：“女郎可是认错人了？在下似乎与女郎……并不相识。”
向微银瞳微闪，问道：“是你将火灵带到泰山的？”
朱厌还在思索她的身份，向微却没有多少耐心。
“本座在问你话。”
强烈的杀意裹挟而来，朱厌侧身一躲，那道长鞭落在他身后的土地上，已结上片片冰晶。
“雪……雪凰？”
朱厌的声音不由得颤抖起来，向微冷笑一声：“本座不欲与你们一般见识，你们倒送上门来？无支祁呢？”
“这……主上的行踪，属下如何知晓？”
向微一掌挥出，朱厌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向微的长鞭便已勒住了他的脖子。
“雪……雪……”
向微猛地松手，一脚将朱厌踹在树上。
“你最好，不要试图惹怒本座。”
“火灵是自动认主，并非属下之意……是陆压道人欲害我性命，但他并未掌控此火，属下便顺了来，此事是意外……”
向微这才松了手，朱厌急忙窜逃。
“啊！”
随着一声痛呼，向微手中的冰刃逐渐融化，随刃尖鲜血滴落在地上。
朱厌捂着眼睛，痛叫不止。
少女薄唇微勾，银色的瞳无一丝情绪。
“本座何时……准你走了？”
————
“哎呦！烫死我了！”
无支祁躲在炳灵君腹中，刚想如何开口，便被不知什么茶水浇了一头，烫得他嗷嗷直叫。
帝君疼得闷哼一声，问道：“你是谁？”
“我？”
无支祁嘿嘿一笑：“小殿下，俺有话问你。”
“你是那日变成老伯的妖猴。”
无支祁气得跳脚：“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我怎么就是妖猴了？”
帝君疼得脸色发白，对他道：“滚出来。”
无支祁笑嘻嘻地道：“你告诉我雪凰之事，我就出去，不然，我往你心肝上抡上几拳，你这小身板不知能不能受得住？”
帝君眼眸微寒：“你在，威胁我？”
无支祁以为炳灵君拿他没有办法，九天玄火却忽地燃起。
“哎呦，烫烫烫！”
无支祁急急躲避着九天玄火的灼烧，在帝君腹内横冲直撞，帝君疼得摔倒在地，只觉腹痛不止。他摸索着拿下桌上的茶杯，将扶桑花茶一饮而尽，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昏厥倒地。
无支祁被炳灵君强行震了出来，没有帝君灵力掩护，他很快便被发现，刚要逃离，便被一道寒力震了回来。
少女一袭月白衣衫，不过十四五岁模样，一双银瞳闪烁着滔天的怒意，几欲爆发。
“你、找、死。”
“你是……雪凰？你的眼睛？”
她以前……是重瞳子。
她的重瞳，漂亮极了。
可淮水的百姓不这么认为。
他们觉得她是妖孽，会祸乱人间。
无支祁猛地望向昏迷的少年，向微便已将少年抱起，寒力化锁，将他的四肢死死扣住。
完了……
闯祸了……
————
极地之狱寒冰刺骨，无支祁打了个寒颤，眼前却突然亮起一簇月白火焰。
他抬起头来，少女手中举着火把，淡蓝色的火焰跃跃而起，与她的衣衫融为一色。
她长大了。
她似乎与一千年前一模一样，纯净，美好。可如何能想象，她顶着那张无辜的脸，戮杀多少无辜百姓！
“一千年前……”
“火灵之精是你带到泰山的？”
无支祁刚要开口询问，便被向微打断。
她的声音十分平静，甚至眼中还带着几分笑意，只是那笑意，却不达眼底。
她生气了，非常生气！
她不会是因为自己……伤了那小殿下吧？
他们不是有仇吗？？？
“那个……小凤凰……啊！”
向微手中的冰刃插上了他的肩窝，问道：“当年把小莲花仙扔到雪山的，是你吧？”
“不是，你讲不讲道理？明明是你祸乱淮水陷害于我！”
向微眼中闪过一丝不耐，刚想再捅一刀，便被人握住了手腕。
“微微，此事可能有误会。”
碧霞元君无奈道：“君弟刚醒过来，玄医说他饮了扶桑花茶。”
向微瞪了无支祁一眼，刚要动手，又被元君拦下。
“微微，这里交给我。”
————
东岳帝君正喂炳灵君服药，语气略带些责怪：“身体这么虚弱，怎么敢如此胡闹？”
“还疼吗？”
止疼药似乎起了药效，炳灵君摇了摇头，有些昏昏欲睡。
“帝君。”
向微向东岳帝君行了一礼，帝君点头，对炳灵君道：“君父晚些再来看你。”
向微喂炳灵君吃下一粒药丸，剧烈的疼痛让炳灵君瞬间清醒，脸色微微泛白。
“还知道疼？”
“扶桑花生长于汤谷，药性极烈，还敢以九天玄火激发其太阳之力，不要命了？”
炳灵君虚弱地笑了笑：“这不是有小凤凰嘛，再强的太阳之力都难不倒小凤凰。那只猴子不是好人，我才不要受他威胁。”
向微笑道：“他威胁你什么？”
炳灵君骄傲地昂起脑袋：“他问我关于你的事情，我才不会告诉他呢！他肯定是想害你，我当然不能让他如愿了！”
“……”
你是不是以为你很聪明？
“还疼吗？”
炳灵君委屈道：“疼。”
“等我剥了他的皮给你出气。”
向微认真地思索着，似乎真的在想怎么将那猴子剥皮抽筋。
身旁的少年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向微将他身上的被子往上拉了拉，见他眉头锁起，似忍受着巨大的痛苦，眸光一寒。
死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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