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清似乎专门等着她,立刻显示输入中。
但大概过了好几分钟,铃铛才看见对面蹦出来一条:“别问了,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玉清是许安吊死的亲历者,她一定知道些内情。
可她却一直让铃铛不要说不要问,甚至还催促她走。
铃铛茫然,直觉得一张巨大的网朝自己慢慢罩过来。
到底怎么了?什么不能说什么能说,能不能给她说清楚!
她们从小穿一条开裆裤长大,一直形影不离,到现在好了,开始瞒着自己了,尤其是那么重要的事。
只说走、走,到底走哪去,为什么要走?!
恼意上头,铃铛磨了磨牙,当即给玉清打了过去。
通话请求探出,玉清犹豫片刻,转头看看四下,萍姨去了阳奶奶家,得到九点多才能回来。
她抽了抽鼻子,终于还是下定决心点了接通。
“铃铛,”大概是生病的原因,她声音透着股无力感,软软弱弱的叫了一声,又没了声息。
铃铛咋舌,她方才一腔怒气都被玉清这一声半死不活的叫声给喝住了。
甚至她已经想起白天上楼看见的玉清,惨白着小脸裹进厚棉被里,瞧着怪可怜的。
铃铛想,玉清一定知道些什么,她不能说,一定是萍姨不让她说。
“你好点了吗?”铃铛也放轻了声音,关切问道。
“好多了。”玉清强撑着应声,说话间,她浑身又打了个冷颤。
“今天萍姨一直赶我走,玉清,你生的什么病,严重吗?”铃铛的声音里不自觉带上了几分委屈,她也没想到有一天会被赶出来。
“不严重,传染性流感,我在家窝几天就好了。”玉清回她,解释说:“我妈不是有意的,她害怕传染给你,我也害怕你出事。对了,你怎么昏倒了,身体出问题了吗?严重吗?”
“不要紧的,你一说出来我就不难受了。玉清,我们什么能出去玩?镇上开了一家串串店,我前几天就想吃了,锅底可以双拼,你吃辣锅我吃番茄,我们还可以买两杯冰奶茶。”铃铛说。
玉清却沉默了,她滞涩道:“铃铛,我听我妈说薇姑姑回来了,你跟她去南京吧,别回来了,好不好?”
“可……”铃铛刚想大声,又想起玉清的身体状况,不由得又缓和了语气:“玉清,你总得跟我说为什么,你想让我走,不让我待在村里,到底是为什么?”
“我,我不能说。总之,你要立刻离开村子里,铃铛,我是为你好。”
“玉清,李玉清,你是不是被……”铃铛声音带着探究,她没说下去,因为玉清突然严厉打断了她。
“我没有!”她说,“李秋婉,我什么事都没有,你不用想着我。顾好你自己,”
说着说着,她突然拔高的声音又婉转低下来:“铃铛,我不会害你,她……那个东西来找你了,铃铛,你要逃,逃得越远越好。你要……要活下去。”
她说:“李秋婉,你要活下去。”
玉清如同一只瘪了气的气球,愈来愈小,逐渐没了音。
最后,直接挂了通话。
铃铛望着黑掉的屏幕,因为玉清的几句话心里恍惚不安。
云里雾里的几句话,什么那个东西来找你了,为什么要逃,还有……那句——
李秋婉,你要活下去。
她如果留在村里,会死吗?
铃铛相信玉清,但她想要知道真相。
那个东西,究竟是什么东西,玉清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好好的一个暑假,不曾想被这么扯破了平静的外衣。
怔怔然好半晌,铃铛心底突然划过一个人名,转瞬即逝,快得她几乎抓不住。
——许安。
夜里死掉的许安,白天活着的许平,槐树上的那个痕迹。
铃铛不由得怀疑起来,许安真的死了吗?
阳奶奶一定出去过,或许把许安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也不一定。
而且只是短短的一面而已,槐树底下的人说不定就是许安,她依旧疯傻,所以才说出那样的话来。
太多可能了,铃铛如今只敢信一种,许安被阳奶奶救了回来,她白天跟铃铛说了疯话。
大概八点半,李薇推门进来,大概是在家洗了澡,她换了身衣服,一件到小腿的素色连衣裙。
叫铃铛有些晃神,又想起许安的柔软白裙子。
李薇睡着她旁边空着的病床上,正想关灯时,又被铃铛叫住。
侄女的声音微微打着颤,说:“小姑,我怕黑,别关灯好不好?”
她的状态不对,铃铛怕黑,但也不到这种睡觉不关灯的地步,更何况旁边还睡着自己。
李薇当即下床,来到铃铛的床上轻轻将她搂入怀中,尽量柔着嗓子问:“铃铛,怎么了?”
铃铛睁着眼睛,越是害怕,她就越想盯着窗口看,似是要亲眼看看那无脸鬼是怎么从那字里钻出来的。
李薇的怀抱很是温暖,铃铛闻到了香香的沐浴露味,安全感几乎将她填满。
她忍不住靠近李薇,半张小脸都埋进她怀里,眼角余光却依旧瞥向窗口。
“小姑,我给玉清打了个电话。”铃铛说:“她生了很严重的病,还一直叫我走,她要我跟你去南京。”
出于某种心理,铃铛没说玉清的后半截话。
虽然妈妈是个司马子,但上了大学的李薇一直坚信是阳奶奶是在装神弄鬼,所谓的请神看事不过是她通晓了人性,知道走投无路来找神的心理是怎样的,再对证下药,抽一支烟便可假装神上了身,说些云里雾里又命中求神者迫切心理的好话。
附近县就有一个案子,有名的司马子被指控诈骗,以非法占有为目的,利用封建迷信,虚构事实隐瞒真相,骗取受害者众多,诈骗金额达十万多,最后她和她的同伙均被判了一年多。
自从知道这个案子,李薇时常担心阳奶奶某一天也会被人告上法院,每次打电话来都在劝老娘收手,虽然她收的不多,一次二十到一百不等,但积少成多,万一那些人一起呢。
所以,李薇绝不会信这世上有神鬼的。
“等明天我带你给玉清买点东西去看看她。”李薇抚摸着铃铛的头发,跟着点头。
“家里天太热了,出门上街都不方便,想喝口奶茶都要跑十几分钟,你跟姑姑去南京吧,怎么样?”她轻声问。
铃铛却没有回答,按照她放假前的原计划,铃铛是要待在家里陪奶奶的,这是她学生生涯里最后一个暑假,再往后,很难有那么长的假期可以回家了。
长久的沉默中,铃铛轻轻开了口:“小姑,我想留在家里。”
我想搞明白到底和我有什么关系。
虽然室友三人都劝她要装作不知道,这事和她没有关系,可……听到玉清那样的话,又怎么可能跟铃铛没有关系呢?
那东西来找她了,铃铛,你要逃,李秋婉,你要活下去……
一切的一切,看似和她没有关系,可却从其中探出无数缕丝线,一根一根,早在冥冥之中和她那颗跳动的鲜活心脏相连,都和她有关系啊。
李薇轻叹了口气,她将侄女搂得更紧,“你奶奶也不让我带你走,她给你算过命,你命里有三次劫,一次就是二十一岁这年。她要帮你渡劫,可我知道那些所谓的看事都是假的,铃铛,奶奶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了。和她一样的娟姨,当年就死了。”
这是第二次,铃铛听到娟姨,上一次还是绣云奶奶口中的娟奶奶。
关于她命里有三个劫这样玄乎的事,铃铛也是第一次听说,她忍不住好奇,仰头看李薇:“小姑,另外两次呢?”
“另外两次都过去了。你刚两岁那会儿,和你爸妈一起去城里,路上出了车祸。”讲到哥嫂车祸去世,李薇不免感伤起来,“他们一起把你护住了,你那会儿差点就活不成,进了好几次ICU,病危通知书都下来了。”
“那时候,我都快信了你奶奶说的劫,下午做手术一直到晚上九点还没出来。你奶奶在家处理哥嫂的后事,我就在手术室外头眼巴巴的等,感觉等不到希望了,又觉得这样的情况下即使你活着也很痛苦,小小的孩子身上就插满了管子。想着你们一家地下团聚也不错。”
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下来了,铃铛也抽了抽鼻子,她抬手给李薇擦了擦眼泪,嘟囔着:“小姑别哭,我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那想法要不得,后来我扇了自己两巴掌。心里想,你是哥嫂拼命护住的宝贝,要是就那么没了,他们在地下也不会好受。”李薇继续说:“好在,手术成功了,你现在很好,是个漂亮可爱的姑娘。”
“我就想着,你二十一岁的时候要把你带到我身边来,南京大医院那么多,出了车祸也能立刻送进手术室救回来,我担心你在村里出了事送到医院要耽误太多时间,你的劫就快到了。”
“医生说你只是中暑,可我害怕你真出了什么事。”
铃铛白天的突然昏迷给她太多惊吓,李薇害怕再发生一次车祸,真应了阳奶奶算出来的劫,把她从身边带走。
虽然李薇不迷信,可是一旦到了家人身上,也不得不信了。
“小姑,我没事的,身体健康能吃能睡,就算真出了车祸肯定也只是一点擦伤。”铃铛笑着安慰她,她的生日就在这个暑假,过去了,就是二十二岁的李秋婉了。
她那时候不记事,阳奶奶和李薇都尽量不提她爸妈,铃铛只得从别人口中知道她小时候出了车祸,爸妈当场死亡,只有她活了下来。
原来,是他们用命保护了自己。
铃铛眼眶也跟着发起热来,眨眼间,眼泪就掉了下来。
发个句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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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李玉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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