响水帮宿州分舵,一位年轻公子手执折扇坐于上座,正在指指点点地说着什么。面前两人侍立,一个是曹家堡的堡主卢金良,还有一个是响水帮帮主之子项大。
卢金良从袖笼中取出一个小小的锦盒,躬身递给那位年轻公子。
“少主,您要的东西属下寻来了。”
少主接过锦盒,从中拈出一颗黑色的丸药,送到鼻子跟前嗅了一下,问道:“这便是你说的,能够让人听我摆布的宝贝?”
“就是此物,”卢金良稍稍欠身,眼中尽是得意,“此与‘噬魂散’成母子之势,木兰庄用二者控制了诸多劳力,奴役他们为自己劳作,没人敢反抗一丝一毫。噬魂散为母,一旦服下,就会令人脱力不起,时间一场还会没命。此物为子,给中毒之人每日服上一点儿,便可暂时解除毒性恢复正常,到了晚上又会再度陷入虚脱。如此一来,服毒之人根本离不开解药,必得永远听命于上位者。”
说到这,他身子弯地更低了一些,口气也不像之前那么高昂:“不过,我的人只能拿到这种解药,至于噬魂散……木兰庄内现有一干不知从哪来的势力镇守,属下不得入其门,恐怕还得再想一想法子。少主清放心,只要拿到了噬魂散,再寻个毒师弄清楚这两样东西的制法,一定能所向披靡无往不利。”
少主露出微笑,显然并未因他做事只做了一半而有所不满。他从自己随身的香囊中取出一截粗短的香饵:“你有这份心思便好,不过用不着这么麻烦。”
他叫来一直站在他身后的随从,将两样东西一起交给他:“把这两样东西带给温叔,告诉他,务必想法子让王三山那老东西研制出一模一样的毒物和这种只管一时的解药。还有,成功之后再找几个人吃下去试一试。那老头子狡猾得紧,叫温叔一定多长个心眼!”
随从领命而去,少主才又向卢金良道:“做的好!一旦这件东西被研制出来,我们能够动用的力量就能翻上好几番。”
他看了看卢金良,起身以扇代手拍拍他的肩膀:“卢叔,你居功甚伟,我要替父亲多谢你。”
卢金良可不敢承受这样的赞誉,立刻躬身行礼:“属下岂敢,能为主人和少主效力,是我曹家堡的荣幸。”
少主哈哈大笑,又回到上首坐下,挥开扇面摇了几下:“上一回你邀请几位叔伯一起上太白山逼宫,事情就做得极为漂亮,我爹对你们赞不绝口呢。”
卢金良舔了舔嘴唇:“都是主人和少主筹谋得宜,我不过是照章办事而已。”
“卢叔不必过谦。你和我爹曾同在天魄门麾下,论起辈分来我还是你的晚辈呢,你一口一个少主的,到叫我不好意思。”
卢金良不自然地笑了笑:“少主哪里的话。您虽然年轻,但雄才大略,智勇双全,一向都被主人倚为左膀右臂。我们见了少主就和见到主人一样,绝不能怠慢分毫。”
“卢叔不仅会办事,做人也很有一套!”
少主大笑着,很是满足于他的恭维。然而下一瞬他的笑容立马消失,换上不满与审视,对一直如履薄冰一半立在另一侧的项大道:“响水帮可就不一样啦,到了我手底下,第一个差事就办砸了!让你们抓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竟然还能让她跑了。如果不是我亲自出马,你们准备如何交差啊?”
项大立即跪倒,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更别提为自己辩解了。
“人差点放跑也就算了,关键是竟然还抓错了人。”
这下项大方才想起了辩解之词,立马道:“少主,那姑娘的易容之术不同以往,属下明明验过都没能瞧出破绽,实在是厉害。而且被我们拘着的那几日,她也无法洗脸,我们这才发觉不了……”
“闭嘴!”少主喝道,项大猛地顿住,不敢再出声。
“发觉不了?那我是怎么发现的?”
“少主英明睿智,自然不是我等可以比拟的。”项大伏在地上,绞尽脑汁也只能说出这么一句废话。
“哼!”少主显然不是好糊弄的人,“别想着说句好听的就能减轻自己的过失。若不是你们办事疏忽,我们能被蒙在鼓里这么些天吗?这个时候,想必贺新韵早已经到了西河,现在再想去抓她已经没了可能。抓住她对于我父亲接下去的筹谋何等关键,你这样惫赖无用,还留着干什么!”
项大连连告罪,但声如蚊蚋,在少主的疾声厉色之下几乎可以当做不存在。
“要不是你们抓来的这个姑娘还有那么一点用处,你以为你的脑袋还能待在脖子上吗?”
“属下知罪!属下知罪!求少主给个机会,让我、让响水帮能够戴罪立功。我保证,后面的任务绝对不会出任何差池!”
少主面目狰狞:“认真点!要是不想你的老爹有差池,你做事也该多一些分寸才行。”
项大在地上猛磕了几个头,哀告连连。
“好了!”少主不耐烦地挥了一下扇子,指着他的鼻子:“你爹还没死呢,哭什么丧!去把人给我看好,救她的人只会早不会晚。这一次,你要是还抓不住我要的人,不光你爹,你和你弟弟都别想好过!”
项大马上起身,扭着身子勉强行了一礼之后马上出了门。
少主训斥项大之时,卢金良一直安静地待在一旁。这时才又看到他转向自己:“卢叔,贺新韵没抓到,咱们棋差一着,原先的筹划怕是要黄。贺家庄那边还是要多派些人过去,咱们好见机行事。”
卢金良即刻领会:“是,属下会带人前去。”
“好,牢记你的身份,切莫露了马脚。”
“少主放心,属下明白。曹家堡是天魄门旧属,江湖上既然有了藏宝图的线索,自然要去问一问。”
“贺永识那边……”
“我和他多少有一点交情,可以先去探探口风。”
“卢叔办事就是让人放心。”少主又恢复了意气洋洋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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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大绕到后院一间小屋外,看守的人立刻向他问好:“大爷。”
“里面的人怎么样了?”项大问。
“男的一直昏厥,女的静静呆着。”
项大从一处小窗向内望去,紫瑛正坐在干草垛上,手脚被牢牢捆住,目光呆滞,一动不动。她的身边有个黑影,卧倒在地。
他把头收回来,对院子里所有的看守道:“都警醒些,一刻都不要闭眼!”
“是!”响水帮众人齐声应道。
少停,紫瑛确定窗户边上的人已经离开,这才微微躬下身子,凑到地上那人耳边,低声唤道:“杜公子……杜公子……”
可那人毫无反应,别说回应了,连手指头都不动一动。
紫瑛焦心不已,杜彦成为了帮她,被贼人打晕了过去,过去这么久都不见醒转,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伤得太重的缘故,要是……要是他醒不过来可怎么办?
她和杜彦成被关在这里已有两天。昨天早上有人来放话,告诉她她之所以还活着,是因为贼人预备以她为饵,诱捕紫璇,还说紫璇已经在来的路上了。自己关心则乱,和对方起了口角,那人想伤害她,杜彦成明明被绑着,见势头不好立马整个人扑了过来。来人被激怒,用手里的刀猛地砸到了他的头上,杜彦成登时晕了过去,此后便再未醒转。
江珺翊杳无音讯,杜彦成因她受累,紫璇也即将踏入陷阱,紫瑛从未独自面临过这等惨局,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她能想到的,只有先设法逃出去。
她艰难地从身后摸出一只铁钉,继续反手磨起绑住自己的麻绳。这只铁钉就是江邵谦打造的那批标记之一。在被抓的同时,她身上还剩下的几支铁钉都被贼人一齐搜了去。只有这一只,是她在危急时刻突生急智藏在头发里的。
在这间屋子里醒来后,她就想办法取了下来,试图用它划破绳索。无奈,她跑过一次,敌人这回长了教训,将她的手脚捆得要多紧又多紧,她的手几乎用不上劲,对着最外侧的麻绳磨不了几下铁钉就会脱手,她就得设法再捡起来继续磨。虽然努力了很长时间,手腕酸痛得不得了,还被磨破了很大一块皮,绳索也只被她磨穿了一小部分。
话说在太岳山下,江珺翊好不容易将围攻的圈子撕开一点口子,让她逃了出去。她满心想着“跑远一点,尽可能跑远一点再被擒”,骑着马跑了约有百里才被前方埋伏的人打落马下。
贼人将她捆缚,扔到一辆马车里,有人下令:“快将人送到少主那里。”继而马车出发,一路极尽颠簸。她挣扎了许久才坐起来,从车厢的缝隙往外看,两侧山壁飞速向后,模糊难辨,似乎是在荒无人烟的山道之中疾行。马车一夜未停,一直到第二天傍晚才到了一处市镇。负责押送他的人直接将马车停在一家客店门外,问老板买些清水和吃食,还一个劲地叫他快一些。
这可能是她逃脱的唯一机会,还好她早有准备。早在前一天她就用藏在衣襟中的薄刃割开了绳索,只是让它原样缠在自己的身上以免被人发觉。
看押的人端了一碗水准备送进来,他刚取下锁头打开车门,一道影子便冲了出来。此人仰头栽到,碗落在地上发出“噼啪”的响声。他的兄弟们正在店门口闲坐,听到声音弹起来时,看到的已经是紫瑛背影。
紫瑛顾不上方向,只管一路狂奔,追捕之人偶有近身,也被她使出薄刃击退。但击退一个便会有下一个顶上,如此僵持不是办法,她必须要找个地方先躲起来,可是躲到那里才不会被发现呢?
她捡着人多的地方蹿进去,一定程度上阻碍了追来的人。遇有一处巷道,她来不及多想便撞了进去,结果……那里却已经埋伏了不少人。心惊肉跳之下,紫瑛立刻使出拳脚功夫,对手功夫一般,但人数不少,她只能尽可能用薄刃多伤几个。但她武艺毕竟有限,刚伤了五六个打手,薄刃却被对手夺下。她便从随身的布袋中摸出两只铁钉,一手一个,继续与之对峙。
后方追来的人声音渐渐近了,前有埋伏、后有追兵,难道她还是逃不出贼人的手掌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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