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仲昌所料不错,杜彦成第二天便苏醒过来。只不过一开始头脑还不是特别清楚,特别是不明白何以瑾瑜就在自己的旁边。直到听说他醒来便立刻赶过来的紫瑛出现,他才断断续续地记起自己是如何遇上紫瑛,又是如何受伤晕厥的。
榻边紫瑛正默默垂泪,他伸出手背帮她蹭去眼泪,笑着道:“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就是刚醒来,脑子还有点笨。你莫不是因为我不如之前聪明风趣才哭了?”
紫瑛被他逗笑,伸手捶了他一下。
他马上痛得大叫,吓得紫瑛立刻变了脸色:“怎么了?莫不是还有哪块儿受了伤?”
他却咧着嘴:“逗你的。”
紫瑛气得跺脚,转身要走,下一刻却又坐回了他的塌边。
和紫瑛同来的紫璇目睹了两人打闹的全过程,下意识地去寻找瑾瑜,却在对上他也看过来的眼睛之后立刻把头转了开去。一时间两人脸上都有些发烫。
紫璇离家出走已有差不多四个月。当日她不顾劝阻独自下山,江邵谦提议让江珺翊立刻动身去把人找回来,却被文远骥否决了。他知道紫璇的脾气,决定了的事没有人能阻止。她被排除在天魄门破局图存之外,有些不快也是应当的。虽然自己的本意是保护她,以免天魄门旧属或其他知道真相的人打她的主意。不过仔细一想,如今藏宝图还没有下落,想必她应该暂时遇不上危险。更何况,以她的功夫,只要不是遇上当世高手或着对手处心积虑,自保还是相当有余。
江珺翊初见她时极为讶异,特别是她还和瑾瑜及一个陌生人在一起。只是当时营救紫瑛是第一要务,他便将心中疑问暂且压下。直到现在才向紫璇问道:“这几个月你到那里去了?我们都很担心你。”
回想当日情形,紫璇的第一反应是怼回去:“担心什么?担心我没了你们的保护,就会柔弱到任人宰割吗?”
可对着江珺翊真诚关怀的神色,她却无法将脑子里的声音兑现,而是回道:“我很好,不用你们担心。”
她答得敷衍,江珺翊不肯作罢,向她靠近几步,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的全身:“没有受伤?没有发病?”
紫璇不喜欢所有人见了她都要问发没发病的问题,还在犹豫要不要开口,紫瑛却替她说道:“昨儿我见她穿得少,怕她又不注意保养,已经细细问过她了。她的确没什么事,你看她气色比之前还要好呢。”
江珺翊顺着她的话又去仔细观察紫璇的面色,半响才退开,道:“你没事就好。”
瞧着二人互动,瑾瑜很不是滋味。江珺翊对她的关心会不会有点过了,这还是普通师兄妹之间的情谊吗?齐熙宁同样有些郁闷,等江珺翊出了紫璇紫瑛所住的房间,便追出来叫住他。
“等一下,我有话想问你。”
江珺翊不明所以,但还是顺从地停下脚步:“什么事?”
“我……”话到嘴边,齐熙宁却有些犹豫,可是想起刚才那幕,她还是止不住的烦躁。算了,说就说,又没有什么丢人的。这样想着,她便直说道:“你和紫璇姐姐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江珺翊更加迷糊,不知道她到底想要问什么。
“你好像很关心她的样子。”
“哦……璇儿从小身子不好,时常生病。这次她一声不吭就一个人下了山,连平日里吃的药都没带,我想着师父一定很牵挂他,就替他问问。”
齐熙宁脸色稍霁:“所以你不是因为喜欢她才那么关心她?”
“喜……喜欢?”这个字眼可从来没有出现在他江珺翊的脑子里,乍一听见,他还有些发蒙,哪种喜欢?
见他如此,齐熙宁收紧的心又松快了不少。她握了握发烫的脸颊,大胆道:“咱们也算是并肩作过战了,你……”她只沉吟了一瞬,随后大声问道:“你喜欢我吗?”
“轰”的一声,江珺翊的脑子仿佛炸开了,她的意思是?他不敢往下想,也不知道这个时候该说些什么。眼前的齐熙宁笑得如春日暖阳,他好像突然明白过来,自己这几天每次看向她、特别是看到她的笑容时为什么那样挪不开眼了。
他一言不发,齐熙宁便有些着急:“你……你为什么不说话?是嫌弃我问得太直白吗?”
“没有。”江珺翊随即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
“感情这件事,不是只有你们男子可以主动的!”齐熙宁仰起头,亮如宝石的眼睛对上江珺翊的还有些茫然无措的表情,“女孩儿也可以。我觉得你人还不错,要是你也喜欢我,我们就试着相处一下,怎么样?”
迎着她期待的目光,江珺翊心跳得更加难以抑制,他慌忙把头垂下,脑子里一团乱麻。看到他这副样子,齐熙宁刚刚燃起的欢喜被瞬间浇灭。
“你不喜欢我?”她忍不住问道。
“不是!”江珺翊想抬起头,可一碰到她的眼睛马上又低了下去。
“那你这是什么态度?我配不上你?”
“当然不是!”江珺翊再一次脱口而出,然而心头的重压感已无法让他再多说哪怕一个字。“我……”他一连说了好几个“我”,惹得齐熙宁生起气来:“你什么啊?你要拒绝我?那你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
江珺翊好不容易整理好心绪,这才道:“对不起。我……我的婚事我自己做不得主,我……”
“谁说要嫁给你了!”齐熙宁马上把话打断,也不知是因为气愤还是因为害羞,脸颊上的红晕比日头还要红。
“你做不了主是什么意思?”她又问,“又是你那位严厉的爹爹?”
“也不光是我爹,师父他,他也属意我……”
“他想让你娶他的女儿?”齐熙宁皱着眉头,心里想到什么就直接说了出来。
江珺翊没想到她竟会问得这么直接,本能地点了一下头。
“那你呢?你喜欢他的女儿吗?你愿意娶她吗?”
“我……我没想过。”
“那你就准备乖乖听他们的话?都不问问自己真正要想的是什么?”
“师命难违、父命如山,我没有拒绝的余地。”
“你甘心一辈子都受他们的摆布?”
“你别这样说,师父和爹爹又不是要害我……”
“他们不顾你的心意,非要替你做决定,这可不是真正为你着想。”
“我……”江珺翊又语塞了,毕竟以他从小受到的教育,根本想不到该如何回应她的这句话。
齐熙宁深吸一口气:“如果你没有胆量反抗他们强加给你的选择,那就当我今天的话没说过。因为我不喜欢没有主见的男人!”
说罢她转身出门,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后来瑾瑜向他问起齐熙宁为何连招呼都不打突然离开时,江珺翊正反复回想着她最后说的几句话,是以未能告诉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同样有些郁闷的还有阮云飞。
自那日相遇后,陆文渊就有意避着她。哪怕瑾瑜单独离开,去向紫璇传递消息的那段时间,他也总是找借口走开,从不和她多说一句话,就连小鸢和周宴都瞧出了二人之间的尴尬。他越是如此,阮云飞就越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甚至连一句关心的话都难以出口。只盼着他是真的放下了她,不会因此再心里难过。
小鸢和周宴仍然称呼陆文渊为“师叔”,他却非要求他们改口不可,称“我已经当着众多武林同道的面脱离了彭城派,从那时起就不再是你们的师叔了,你们只管叫我‘陆大哥’就好。”
两人小心地觑着阮云飞的脸色,想知道她的意思,她在心里叹了口气,暗暗点了点头,小鸢和周宴才改了口。
少主被诛、紫瑛脱险的当晚,众人说起接下来的打算。许淑平和谭修明已经护着贺新韵去了贺家庄,紫璇几人准备一起去增援。瑾瑜要赔玉棋子,自然也得跟着一起去。杜彦成和紫瑛对望几眼,笑道:“你们要是不嫌多一个人麻烦,我也想去。”
紫瑛低头浅笑,没有说话。
瑾瑜替他操心,问道:“那你在洛阳的生意怎么办?不去管了?”
“也没几个钱,哪有和你们在一起重要。我写封信,找急递铺的人帮我送去,那里的掌柜必然不敢说三道四。”
杜彦成一向勤勉上进,生意上的事基本上都是亲力亲为,这次竟然愿意撇下生意,只为了赔紫瑛一段时间,瑾瑜就知道他的心意不小。
反观自己,再次和紫璇碰面以来,每一次不自觉的张望都会被小心翼翼地收回,也极少主动找她说话。两相对比,瑾瑜不免后悔起金陵生日宴那日的鲁莽。如果他什么都没说,说不定他还能和之前一样,自然的关心她,自然地和她说说笑笑。如此一想,他便更加难受。
韩仲昌将他的落寞看在眼里,在心里默默摇头,比起我面前的那座大山,你们的这些阻碍,还比不上针尖大小。不过以他的性格,他也不会多说什么。
大家在原地修整了一日便各自上路。韩仲昌和陆文渊回南阳,阮云飞带着两个弟子回徐州。临行前,阮云飞嘴巴动了又动,千言万语只化成“保重”二字,陆文渊神色淡淡,只道:“我四海为家,自在得紧,阮掌门不必挂怀。”停上一停,又加了句:“替我向默儿问好。”
紫璇五人则骑马西向。路上,杜彦成总是想着法儿地逗紫瑛开心。瑾瑜伴在紫璇身边,总是跟上又落后几步,好容易鼓起勇气和她说上两句,但马上又泄了气不知道该如何继续。最后还是紫璇先问起他过去几个月的行迹,他这才松了一口气,说起自己去西北走镖的经历。江珺翊一个人孤单单地走在最后面,眉头紧锁,像是正在思考一道无解的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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