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金良和他带来的四个高手均被拿下,瑾瑜几人虽有负伤,但全部取胜,乘机作乱的几个江湖人纷纷落败,只有吴先生和他的两个弟子,专在战局之间左右横跳、推波助澜,未受重击,此刻并仍有余力。腾出手来的谭修明摸出囊中所剩的全部钢珠齐射而出,吴先生背部的大椎、命门、环跳三穴同时中袭,口喷鲜血,两个弟子正面中招,也随即停手就掳
瑾瑜解脱出来的第一时间就挨到了紫璇身边,焦急地唤着她的名字。
留下来于各个角落观战的江湖人早已忘了怎么说话,只知道今日所见,已远远超出自己平日里所能接触到的武学,一方面感叹没有落下此番热闹,另一方面也庆幸自己没有莽撞,为了一副尚无眉目的藏宝图就与天魄门为敌。
卢金良和四个高手被拎至厅中央,许淑平占据庄主之位,目光扫过地上五人,一一叫出他们的来历与名号:“‘半金半银’管式兄弟、‘流星摆尾’戴均,还有伏虎派的黄进源。”群豪顺着她的话音,伸长了脖子想看的仔细些,每听到一个名字都忙不迭地低声惊呼。
“半金半银”和“流星摆尾”成名多年,他们的来历和战绩对于大部分江湖人来说都不陌生,黄进源这个名字虽是今日第一次听闻,可伏虎派当年权势不小,加之一夜之间消失的故事历来被当做武林中一桩未了的公案口口相传,是以他吸引到的目光并不比其余三人少。
这四个人显然不是曹家堡的属下,却作为卢金良的随从被一起带进了贺家庄,足见卢金良此番前来下的本钱不小,联想贺新韵刚才所说的话,不难怀疑他真正的目的。而且,如果魏菘泽真是幕后推手,其网罗的高手之多、之盛亦可见一斑。
卢金良拿胳膊抱着胸口,面如死灰,拿不到藏宝图、抓不住贺新韵,还着了这么多好手,谁知道魏家父子得知这一切后将如何大发雷霆。
贺新韵不知从哪来捧来贺永识的灵位,走上厅来,转向已经挪到自己儿子身边的贺永识,高声道:“贺永识,今日我便要替我爹来兴师问罪。前任庄主死于外敌,庄主之妻为人所害、女儿下落不明,你作为他的手足和继任庄主,置身事外、从不详查,其罪一;你不尊天魄门号令,与叛徒为伍,谋算天魄门秘宝,其罪二;阴谋败露便意图谋害前庄主之女,其罪三!三罪在身,你还有何脸面立于贺家历代祖宗的面前,忝居贺家家主之位?!”
贺永识按住想要说话的贺新峦,闭上眼睛不再争辩。卢金良事败,他所有的底牌被掀,相反贺新韵手中有贺永诏的亲笔信和天魄门的支持,自己就是想争也没有资本。此时此地,不如考虑如何带着儿子安然出去,再来筹谋以后。
他良久都没有回应,最后才扶着膝盖站起,顺便也将包扎停当,身体各处缠着白布的贺新峦扶了起来。
众人都以为他要俯首认罪,却没想到下个瞬间他却突然踏出数步,踢到了离自己最近的几个江湖人,然后反身向后,携子闪入了厅后。贺永芳即刻追出,半响后再次回到厅上,黑着脸道:“二哥他……早就留了后手,刚刚已经被他的心腹接应,逃出庄去了。”
正事要紧,贺永识能力有限并翻不起什么大浪,可以暂时不去管他。许淑平接过冉宗杰递过来的贺永诏亲笔信,对着厅上众人道:“贺永诏遗书在此,贺家庄从今日起重归天魄门。既然贺永识畏罪潜逃,如今贺家以贺三小姐为大,便请她代行庄主之职。”
贺永芳尚未答话,一向更喜欢她掌家的贺家下人和低阶护院们先喜不自胜,都期待着望着她。
贺远芳上前,对着贺永诏的排位敛衣下拜:“小妹必不负兄长遗命,不负贺家先祖期许,护持山庄,永继先泽。”
继而向许淑平行礼:“贺永芳先替大哥谢过许前辈养育看顾新韵的恩情,再以庄主之身,代贺家庄上下复归天魄门,贺家愿为天魄门驱策。”
许淑平这才稍稍露出些微笑意,将她扶起:“天魄门也必会担起襄助贺家攘外安内之责。”
贺永芳与许淑平相视颔首,彼此都明白刚才这句对答的含义,贺新韵瞧见此情此景,也很欣慰爹爹的遗志能够有人继承,而且这个人还是最为贺家着想的贺永芳。
这之后,贺永芳便命人先将受伤的紫璇和江珺翊带去安置,瑾瑜、紫瑛和齐熙宁一起离开。余下的江湖人面面相觑,早已没了最开始的志在必得。
许淑平朗声道:“十年前,贺新韵携故贺庄主的亲笔信上太白山,坦承贺家庄脱离天魄门的真情,并以庄主之尊愿永供驱策。但彼时贺家庄独立多年,与太白山几无往来,以当时天魄门的势力,实不愿轻易更改格局,便选择隐下真情,只要彼此相安即可。
“年初开始,关于天魄门藏宝图的传闻盛嚣尘上,招致多方觊觎,贺家庄也因此受累,天魄门若再不出面,必使局面难以收拾。今日诸事归正,许某也想请诸位帮忙传个话,藏宝图乃天魄门所有,寻图觅宝也为天魄门家事,实不与其他门派相干。若还有汲汲以求,甚至为此伤人害命之人,就休怪天魄门上下不留情面,必扫清而后快!”
刚刚对阵之中,天魄门一方武力之盛被众人看在眼里,许淑平的这番威胁便更添分量。群豪听罢,连交头接耳都不敢,接连嗫喏了几声“叨扰”便告辞离去。
林夫人命手下将郝鹏组负在背上,自己走在后面。贺新韵叫住她:“林夫人,刚刚多谢你,为我爹的书信作证。”
林夫人稍显错愕:“应该的,贺小姐不必客气。”
贺新韵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郝寨主受的内伤不轻,需得小心保养。这是许前辈亲自炼制的益气补血的丹药,每日服下两颗,十日便可痊愈。”
林夫人双手接过,对上许淑平从远处投来的目光,冲着她点了点头,道了声:“多谢了”,之后便不再停留,随着自己带来的人一起出了庄子。
谢立梁特地留到了最后,向许淑平表明自己对卢金良投奔魏崧泽一事毫不知情,更加不知道他今日的筹划,这次来只是因为听到传闻,就想来贺家探听探听是否真有宝藏的下落。
这番辩解要多苍白有多苍白,许淑平不客气道:“太白山上我们早就议定,藏宝图由我们来找,你们几方若有了消息也需第一时间知会太白山。我很好奇,如果今日我没有出现,你亲眼看到贺永识和卢金良勾结,会怎么做?”
谢立梁呵呵干笑,将话题敷衍过去,并说自己会把今日贺家庄发生的事情通报给其他三家,然后便起身告辞。许淑平望着他的背影冷笑,但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大功告成,一直紧绷着的许淑平终于能松口气了。不过紫璇和江珺翊受伤被抬下去的确不在她的意料之内,即便疲惫不堪,也需赶紧去给两个孩子看伤。
江珺翊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好在没有伤及根本,贺家自有上好的金疮药,贺永芳提前吩咐过,人一抬下去,药同时也送到了房中。
许淑平自后门退出大厅时,紫瑛已守在外面,三言两语说完江珺翊的情况,然后带着哭腔道:“璇儿一直昏睡,怎么叫都不醒,您快去看看吧。”
许淑平赶到时,贺新韵正守在她的床边,一脸焦急地捏着她的手,贺永芳候在门边,门外时吓人,等待差遣。角落里还有一个身影,许淑平瞥了一眼,是方瑾瑜那个小子,看他的模样,应该也是担心紫璇的伤势才呆在这里不愿离去,哪怕这里本不该有男子出现。
许淑平假作不见,两步跨到紫璇床头,从贺新韵手中接过她的手腕。房中所有人屏息凝神,全都盯着她,企图靠她的脸色来判断紫璇的伤要不要紧。
许淑平先是疑惑,继而皱眉,却并不着急。她命贺新韵将人扶起,自己绕到紫璇背后,用右手大拇指对准她的大椎穴,顺着督脉从上到下缓缓推了一计,近处的紫瑛立马注意到紫璇吐了一口气。许淑平如法炮制,又这样推拿了三次,引导紫璇口、鼻吐气吸气不断,等到呼吸平稳入常之时,紫璇终于醒了过来。
紫瑛和贺新韵自然是大喜,急忙凑了过去,隐在暗处的瑾瑜也高兴地淌出了眼泪。
然而许淑平的脸色却变得暗淡异常,她的目光穿过欣喜的两个晚辈,落在紫璇身上:“你离家出走,数月不归,就是为了把身体弄成这个样子?虚浮无力兼又混沌难解,这不是你该有的脉象,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语调严厉,紫瑛和贺新韵都吓了一跳。刚刚醒来的紫璇将头垂下,不发一语。
“已经入冬,你的身子本就不宜受寒,你还学人家三岁小儿玩离家出走的把戏,把自己的身体糟蹋成这样,如何对得你的父亲还有故去的母亲?!”
提到父母,下山前的委屈骤然涌上心头,紫璇抬起头想要回嘴,却最终还是紧紧咬住下唇把话咽了下去。
紫瑛担心地看着紫璇,小心翼翼出声:“姥姥,我们在路上被人下了毒,璇儿为了救我们才……才失了好多血,之后又一直赶路,她没有好好休养,身子才跨掉的,真不是她不听话……”
这番辩解并没有让许淑平缓和脸色,反而令她更加惊疑恼怒:“你在干什么?谁允许你这么做的!”
紫瑛不明白她何以生这么大的气,有些畏惧地觑着她的面容,贺新韵大着胆子拉住她的胳膊劝她先不要生气。床榻上的
紫璇依旧沉默,但肩膀微微抖动,泄露了她此刻极不平静的心绪。
“许前辈!”瑾瑜走出阴影,高声道:“紫璇姑娘救人心切才用了这个法子,就算不妥,就算您要教训她,是不是也可以先体念以下她的良善之心,而不是只顾着这般凶狠指责?”
许淑平做惯了长辈,多年来还不曾有一个人对她疾言厉色,不光她,房中其余人也都惊诧地转向瑾瑜。
瑾瑜再上前两步,几乎和许淑平面对着面:”我知道,前辈关心紫璇姑娘的身体,这才如此着急。可是,这样的话任谁听了都会委屈。她并非不爱护自己,故意要辜负长辈们的拳拳之意,只是当时情势所逼,她不得不为而已。您一不了解当时情形,二不关心她如今是不是不舒服,只管以长辈姿态评判她的对错,恕晚辈直言,未免太过无情了些。”
气氛凝滞,贺新韵忘了说话,紫瑛不知所措,连许淑平一时间也没了表情和言语。贺永芳最怕自己人吵起来,正在打算要不要上去劝和。
紫璇的眼泪涌了上来,正在眼眶里打转,又害怕瑾瑜再说出什么不恭敬的语句惹得许淑平更加恼怒,脑子一热,旋即跳下床铺,趿拉着鞋子越过眼前的紫瑛和许淑平,拉着瑾瑜将他带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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