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瑜抱着睡着的紫璇轻手轻脚地踏入赤霞山庄时,碰上了正坐在山庄内一处凉亭对谈的文远骥和苏茂霖。
被二人齐刷刷盯着,红色唰地一下就蔓延到了瑾瑜的耳朵根上,背上也浸出了一层冷汗,可他此刻一点儿也不敢乱动,连一个字也不敢说,否则紫璇醒来只会让她也变得尴尬。他稍微冲二位长辈点点头,然后继续朝紫璇的卧房走。
安顿好紫璇后,他一刻都不敢在房里多待,立刻轻轻带上门,自觉站到了文远骥和苏茂霖的面前,低下头,等二人发话。
“她还好吗?”文远骥问。
“好多了,哭了一场,心情好些了,还会偶尔说几句玩笑话。这件事,她应当已经放下了。”
“难为你一直陪着她。”
“我……只要璇儿能好过一些,我做什么都是应该的。”瑾瑜小心说道。
文远骥看向他的目光愈发仔细,瑾瑜被瞧得不好意思。苏茂霖的鼻孔发出怪声,然后说了一句令人哭笑不得的话:“你竟然能管她叫‘璇儿’……”
文远骥瞄了他一眼,心中觉得好笑,但没有说话。
瑾瑜大窘,忙对着二位郑重行礼:“晚辈倾慕紫璇姑娘已久,明知高攀也还是抑制不住对她的心意,幸而紫璇姑娘不弃……这件事了后,要是二位前辈不反对,紫璇姑娘也愿意的话,我会马上回家禀明父亲,请求他允准,然后来天魄门提亲。”
最后一个字说完,他才敢大口呼吸,同时紧张地等待着两人的回应。
苏茂霖还在审视他,文远骥先开口道:“那你母亲呢?不需要问问她?”
“我母亲见过紫璇姑娘,也很喜欢她。我想着,她应该不会反对,所以……”
“你小子!下手这么快,竟然把她拐去见你娘?”林茂鼻孔微张,显然对此很是不满。
瑾瑜不得不将自己和紫璇被虹漕帮围捕,如何借助长风镖局逃到栖霞山求母亲庇护的事情说了。听完这些苏茂霖的脸色才好看了一些。
文远骥笑道:“姻缘自有天定。只要璇儿点头,我们肯定不会反对。你只要记得一直对她好就可以了。”
“要是你敢欺负他,我一定收拾你!”林茂也道。
瑾瑜大喜过望,立刻赌咒发誓,承诺自己绝不会辜负紫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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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紫璇的身世后,紫瑛就再没有和紫璇说过几句话。虽说整件事和她半点关系都没有,以后也不会对她产生什么影响,可她就是觉得难受、不开心。她自己也说不上为什么,而且正因为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更加沮丧。
同样有些沮丧的还有刚回来没两天的江珺翊。紫璇在贺家庄外失踪后,他被派往江南查探,之后又得到文远骥的传信,说紫璇已经有了下落。他这才回转,回到了天魄门。
紫瑛碰到他,看他似乎闷闷不乐,关心道:“你怎么了?”
江珺翊摇头不语,还是那个有事只会自己抗着的闷嘴葫芦。
紫瑛撇撇嘴,也不想和他啰嗦,直接将自己的猜想说了出来:“莫不是和长风镖局的熙宁姑娘有关?”
江珺翊猛地抬头,对上她探询的目光后又立马垂下,支吾着:“你……你怎么知道?”
“在贺家的时候,你总围着她。你一向不怎么和女孩说话,光是这一点就够蹊跷了。”
江珺翊又变作了哑巴,紫瑛瞧着越发烦闷:“你这是做什么,要是喜欢人家就去追啊,干嘛躲在这儿伤春悲秋的。”
“我……”江珺翊欲言又止。
紫瑛想了想:“你害怕二叔不答应?”
江珺翊这才点了点头。
“虽然二叔严厉,但也不至于阻了你的好姻缘吧?何况熙宁家世好,她父亲又和天魄门交好,二叔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江珺翊摇头:“你忘了?”
紫瑛起初摸不着头脑,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是说紫璇?”
江珺翊又点头。
“你怎么那么死脑筋!”紫瑛没忍住笑出了声,“就算爹和二叔两人提过这么一嘴,但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更何况他们也没问过你俩的意思呀。爹那么疼璇儿,肯定以她的意愿为先。紫璇明显更喜欢那位方公子,你放一百个心吧。”
“真的?”江珺翊明显松了一口气,从他苦了许久的脸蛋上终于迸发出喜悦。
“当然是真的。方公子就在门中,你要是不信自己去问他好了。”
“不用不用,你说的我都信。”江珺翊拍了一下掌,似乎一件麻烦事终于消失了。
他的脸变得这样快,跟个孩子一样,紫瑛有些无语,又问:“二婶好吗?她不会和二叔还在闹别扭吧?”
江珺翊再次叹了口气:"每逢年节都是如此。”又问她,“这次又是为了什么?我问娘,她还是什么不肯说。”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年前,二婶既要忙着置备咱们过年要用的东西,还要帮着固元堂为门中没了男丁的遗属筹备和分发年货,忙得脚不沾地,还因为好几天都吃不上一顿热乎饭犯了胃疾。但是二叔不知道这些,他只在乎马上到日子了,该发下去的东西还有许多人没领到,就冲二婶发了脾气。”
“我娘可有替自己辩解?”
“有倒是有。二婶当时辩解说赤霞山庄和穿云馆还有许多事没办好,她根本忙不过来才耽误了那边的事情。可二叔听了却骂她找借口,还说家里的事情都是她平时做惯了的,哪有那么劳神费事。最后甚至搬出我娘来,说她在的时候,从来都不会出现这种纰漏。二婶听了,心里得多不是滋味。”
江珺翊攥着手,没有说话。
“我娘当年能办得一切妥帖,也不是靠她一个人。首先我爹就经常过问,没让她一个人又做这个又做那个的。二叔不帮着二婶,看不见她的辛劳,还老是冲她发火。二婶能一直忍着,还赶着在年前把东西发到每家每户手里,真是不容易。”说起此事,紫瑛忍不住要替庞氏抱不平。
江珺翊沉声道:“的确是我爹做得不对。”
“不过也不能完全怪他。毕竟天魄门近来危机四伏,二叔担着守卫门户的重任,压力大、脾气燥一点也是有的。”紫瑛也能体谅江邵谦的不易,故而说道。
“爹再不易,也不能无视娘的辛苦。不管怎么说,都不该把气撒到娘身上。”
这还是紫瑛头一回听到江珺翊批评江邵谦,她有些吃惊地盯着他,却没有从他脸上看到丝毫局促或是犹豫。
回到穿云馆内,庞氏又呆在灶间忙碌。
江珺翊来到她身边,问:“娘,还在忙?”
庞氏侧身瞟了一眼一向懂事听话的儿子:“除夕那天你没在,没吃着我专门给你做的焖肉。正好还没出十五,我赶着再给你做一碗。”
江珺翊眼睛有些湿润,半响没有回话。
“怎么了?不想吃?”
“没有,”江珺翊马上道,“就是觉得娘要操持家中大小事,还要特地为我准备我爱吃的,太幸苦了。”
庞氏敛目笑道:“都是往日里做惯了的,不幸苦。”
“怎么可能不幸苦,儿子和爹成日不着家,家里所有的活儿都让你一个人全干了。”江珺翊说着便瞅了瞅伙房,发现一侧的柴火已经快要见底,便道:“我去劈柴。”
庞氏微笑着看他离开。
母子两各自干活,稍过了一会儿,江邵谦从外面回来,看到江珺翊在伙房外劈柴火,有些不满道:“大白日的,你不去练功,在这里做什么?”
江珺翊立刻说了自己的理由。
“好好的帮什么忙?这些活让你娘干就行了,你快去练功!”
“不成!娘已经累了好些天了,不能让她再一个人辛苦。我劈了这些柴,还要把家里的水缸全部添满。”
“那得花多少时间!?”江邵谦喝道。
“爹!”江珺翊走上两步,凝视着江邵谦:“我做花的时间不少,娘来做岂不是更加费力费时?”
江邵谦瞄了一眼门内腾腾蒸汽中正在忙碌的妻子,脾气稍稍有些收敛,可还是说道:“这些都是家宅内事,本来也不是你该掺和的。“
江珺翊屏息凝神,等来的还是这句话,便再也克制不住,当即撇掉手上的斧头,直着腰看向父亲:“爹,你错了。既然是家事,那就和我们俩都有关,娘要做,你和我也要做。她是你的妻子和我的娘亲,不是我们家的下人!”
他说话的语气渐渐加重,江邵谦的脾气也被点燃:“我是你爹!你怎么敢这样和我说话?!”
江珺翊并不退缩:“就算你是我的父亲,也要讲道理。儿子说得哪句话不对,你都可以当面反驳我,而不是……”
他停了下来,江邵谦却不依不饶:“而不是什么?说出来!”
“而不是仗着你是父亲,就盛气凌人、欺压弱小。这不是你平日里教给我的道理!”江珺翊梗着脖子,坚持把底下的话喊了出来。
“啪!”
江邵谦的巴掌落下,庞氏立刻放下锅盖跑了出来,护在江珺翊身前,对江邵谦怒目而视。
江邵谦硬按下升腾的怒火,冷冷道:“我教训儿子,没你的事,你让开!”
“珺翊也是我的儿子!”庞氏寸步不让。
江珺翊跪下来,脖子仍旧梗着:“爹要责罚,做儿子的不能反抗。但我说的话没错,爹就是打死我,我还是这样想、也会这样说。”
江邵谦怒不可遏,可碍于妻子,却也不敢再次动手。
“爹要打就赶快吧。时间有限,儿子劈完柴挑完水,还得赶着去练功。”江珺翊犟道。
江邵谦看看他,又看看努力挡住儿子似乎要和自己拼命的庞氏,最终甩开袖子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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