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数十道贪婪可怖的视线,紫璇却顾不上害怕。恍惚间她骤然想起,不久之前,魏菘泽就这样称呼过她。“以圣女之血屏退毒物”,她在心中默念着这几个字,突然之间茅塞顿开,原来……原来是为了这个!
紫璇马上去看文远骥,只见他眼含不忍地瞧着自己,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惊讶。猜想被坐实,她只觉得好笑,原来,她不过是个被豢养的人肉解毒丸!心脏被扎地生疼,那些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温情和暖意被瞬间抽干,她再抬眼时,望向文远骥的眼睛里充满了失望。
文远骥抵受不住她的目光,只好低下头,暗暗攥起拳头,让指甲扎到肉里,才能些微抵御他此刻汹涌的恨意。这份恨意,既对着在场被贪欲驱使的众人,也指向自己。
预想的效果一一实现,魏菘泽进一步道:“文远骥不思进取在前、藏匿圣女在后,本就难当大任。竟还违背祖训,伤害圣女贵体。”
“这是怎么说?”宿远寨首领占志高突起两只眼睛,紧跟着问道。
魏菘泽朝身边黄昆递去眼色,黄昆随即纵身扑出,手中长刀直刺向紫璇。
紫璇头脑混乱,但功力未失,下意识跃开数尺,同时短剑自袖中射出,和黄昆的刀撞在一起弹了回来。她顺势握住剑柄,转身劈向黄昆前胸,黄昆挥刀上扬想要挡格,但不及她的力气,硬拼之下,紫璇的剑尖自他胸前划过,一尺来长的口子血淋淋的现于众人面前,引起了堂上的一阵惊呼。
黄昆抽身退开,留下紫璇独自持剑,心慌不已。他突然出手,似乎并不是真心和自己打斗。那么,他的意图是什么?从刚才开始,她好像一直都在被人牵着鼻子走,这种失去一切掌控的感觉令她更加心慌。她本能地想向文远骥求助,这一回父亲没有让她失望,而是给了她一个赞许又安抚的眼神。紫璇终于能喘口气,脑袋也不像适才那般沉重。
“按祖制,圣女不得习武,违者视为叛逆。文远骥却纵容圣女练武,甚至把天魄门的嫡传剑法都教给了她。”魏菘泽示意黄昆退下裹伤,然后为刚才的这番表演填上最后一点注脚。
金刀门的首领薛粲摸着手边大刀,道:“黄昆已经算得上我金刀门内数得上号的好手,这个女娃娃竟能一招制敌,属实有些匪夷所思。”
谢立梁也出声道:“她用的是踏月剑中的招式,这套剑法,如今天魄门中只有文远骥会。”
两个人都在评述紫璇的功夫,却毫无赞叹之意,有的只是质疑和不满。
葛宏丰率先叫起来:“文远骥,太白山上你可不是这样说的?你私藏圣女,又违背祖训坏了圣体,究竟是何居心?
占志高也跟着叫嚣:“自始至终,文远骥都未曾将先门主的遗志放在心上,甚至倒行逆施,故意阻拦找寻秘宝、复兴天魄门的大业。实在不配呆在门主的位子上!”
无需魏菘泽再说什么,文远骥的罪名似已足够清晰,其余几个旧部也终于有了反应,不少人指着文远骥,要么摇头叹息,要么议论纷纷。
丁经业和薛粲不想搅入天魄门内斗,沉吟不语。在他们边上,曲庭洲摇着扇子,倒像是在看一出精彩的折子戏。
“就这两件事,说破天也不过是文远骥粗疏惫赖,难堪大任。他做门主,十八年前我们可是都点过头的。如今因为首领庸懦无为,底下人便要作主颠覆,这样的事放在天下哪个门派帮户中都不是那么妥当吧?”张久辉比葛宏丰还要年长几岁,在伏牛山又一向说一不二,对于魏菘泽想要取文远骥而代之的心思很不认同。
一直没有说话的云阳范式家主范宝林也点了几下头,面色凝重地望着文远骥。
突如其来的不同声音仿若一盆冰水,一下子熄灭了刚刚有些起色的反文火苗。众人面面相觑,再度意识到事关门主废立,又有外人在旁,自己实在不该莽撞。
文远骥默默瞧着场上局势起起伏伏,都脱不开利弊两字,心中唯余鄙夷。他很清楚,魏菘泽的招数定然远不止此,下一步自然是用藏宝图来利诱。
魏菘泽的确是这样打算的,即便场上气氛不如期待的那般激烈,他也并不着急。
“我受师父大恩,虽已离开太白山,也不敢忘记他老人家生前最大的心愿。皇天不负有心人,多年努力再加上一点机缘,时至今日,魏某终于能不负师父所托,以百年宝藏振起天魄门的将来。”
他敢这样说,莫不是在圣女之外,还找到了藏宝图?众人来此的初衷被再度唤醒,不约而同地把眼睛转向了落于末座,一直低调的贺新塬。
藏宝图只可能有两个来源,一是杨世坤手上那份,再有就是传闻中贺永识可能留下的那份。贺家只来了贺新塬一人,许淑平和贺新韵均未现身,拱卫在侧的又都是曹家堡的人马。众人不难由此推想到,魏菘泽已经在暗中掌握了贺家庄的实权,这才把贺新塬被推了上来。而他愿意花这番力气,不正说明贺家之中果然有关键之物么?
更不用说,贺新塬自落座起,手边就一直捧着个不大的锦盒,如今再看,那极有可能便是承装着藏宝图的锦盒!想到这里,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变得炽热起来。若非场边魏家守卫严正以待,堂中诸人敌友难分,恐怕立时就会有人扑上去。
魏菘泽故意对此视若无睹,也不急着召唤贺新塬,而是接着说道:
“在座诸位旧友,本就与我同在天魄门中,只因不忿与文远骥为伍才在家师去后自立门户。其余几位也曾与我天魄门交好,算得上是积年的朋友。宝藏本就是师祖未雨绸缪,留下来让后人振兴本门所用。魏某不愿私藏,今日愿与诸位共享这份传世秘宝,共谋天魄门复兴大计。”
此话一出,潜伏的暗涌登时翻腾成喷涌的声浪,众人大喜过望,赞叹也好、满意也好,皆从眉梢嘴角中冒了出来。他们之中大多数人只是应邀来凑个热闹,谁能料到魏菘泽不仅真的拿到了藏宝图,还愿意把宝藏分享出来。
不仅天魄门旧部欣喜不已,丁经业和麻磊对视一眼,也都动了心思。只有个别几人面色冷峻,要么怀疑魏菘泽不可能如此大方,要么更关心文远骥在此局面下,会如何反击。
可魏菘泽滔滔不绝这么长时间,文远骥一动未动,连声音都没让在场众人听见过。怪异的反应难免令人怀疑他早被魏菘泽点了穴或下了毒。如此一来,魏菘泽的胜算更加上涨,众人追随他的意愿也水涨船高。
“你当真拿到了藏宝图?”宿远寨大当家占志高板着一张脸,出声打断了席间的各种声音。藏宝图至关重要,只凭魏菘泽一张嘴显然不可靠。
在数十双期待的眼眸注视下,魏菘泽一边点头,一边招呼贺新塬上前。
贺新塬站定在魏菘泽身侧,将那个贺新韵自贺家庄书房密室中取出的锦盒捧至胸前,继而开口道:“伯父曾陪同老门主探访藏宝之地,是这世上唯一知道宝藏所在的人。他生前留下此图并藏于密室。不想有人觊觎,伯父横死,这幅图才湮没十年。许淑平害死我父亲及兄长,以我姑母及贺新韵为傀儡,窃夺贺家庄里外大权,实乃牝鸡司晨、不公不道。晚辈不忿于她的恶行,愿将此图献给魏世伯,并追随左右,在所不辞。”
这番话,是前一天晚上魏菘泽交代他须当众说出来的。贺家庄进来的变故人尽皆知,许淑平在其中发挥的作用却不是人人清楚。魏菘泽将贺永识和贺新峦的死算到许淑平头上,看似无意,实则又给文远骥一方添上了一桩罪名。
但在座众人并不关心贺家庄内的是非,一心只想知道他手中拿的是不是真的藏宝图。
魏菘泽如何不明白。他对贺新塬假意勉励安抚了两句,无外乎会伸张正义、庇护贺家庄之类的废话,继而招手,示意他将图取出给在座的几个天魄门旧部看一眼。
贺新塬立刻照办,一张有字有图的纸张立刻呈现在众人面前。他自席间快速走过,尽量让图纸离开所有人一尺距离,让大家只能勉强看清纸上的些许内容,同时也避免有人直接伸手来抢。一圈之后,他立刻将图折起,递到了魏菘泽手上。
图纸分为两半,一半乃许多山川不是山川、流水不是流水的奇怪符号,另一半则是许多文字,配有一副小小的地图。
看过一圈之后,一半的人懵懵懂懂,毕竟苏明启找到藏宝图后秘不示人,无人能够辨认真假。但占志高、葛宏丰却露出欣喜的表情,引来了其他人的瞩目。
占志高拍了一下掌:“门主当年破解藏宝图时曾给我看过几个奇怪的符号,和图上所绘一模一样!”
张久辉则说:“上面的字迹的确是贺永识的。”
有他二人作此旁证,这副图的真假便不容辩驳。众人立刻松了一口气,魏菘泽的内心也因此落下了一块大石,他趁热打铁:“若诸位信任魏某,愿与我共图大计,此图指示的宝藏便是你我共有!”
张久辉只犹豫了一瞬,立马起身离席,敛衣下拜:“愿奉魏兄为门主,张某誓死追随。其余人见状,纷纷应和,喜堂之上随即响起衣衫悉悉索索的声音和众人的呼号:“我等愿追随门主,启开宝藏,重建天魄,再造辉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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