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阎王,我坐在榻上歇息。正迷迷糊糊间听到外面传来敲门声,随后听到阿祁的声音。
“姑娘,殿外来了客人,您是要见客还是先歇着?”
我叹了口气,整理好仪态,扬声道:“让人进来吧。”
随后阿祁推门而入,恍惚中我犹觉得这个身影像是在什么地方见过。还未多想,见一女子紧随其后,踏步而来。
还是个熟人。
女子进来行过礼施施然坐到我对面,“一直在找神女行踪,今日拜会帝君无意间得知,望莫要怪罪。”
此女是在我沉睡时最受天界吹捧的女仙君,自我醒来,天界自然没人再敢吹捧——怕是怕我生气迁怒他们,自然没人再提。
我刚苏醒,自然不在意这些虚名,可不代表眼前这人不在意。那些年可是跟我闹过一些玩笑。
“无事不登三宝殿,不知臣濯仙君有何要事?”我忽视她故作的温文,冷声道。
臣濯见装不下去,也不再虚与蛇委,“还是一样毫无情趣。”随毫不见外的自己拿了个茶杯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才缓缓道出。
故事要从臣濯还未成仙时说起。
臣濯并非生而为仙,她是一步步靠修行受过天劫才有的仙位。
她有意识的时候她就知道她是一条黑蛟,注定要为魔的黑蛟。自己的族人也一直对她耳提面命,叫她好好修行魔道,将来修行有成,定能进化为蛟龙,若是根骨正,将来更是能在仙界占一席之地。
臣濯就是那种修行有成根骨端正的人。她自有意识开始就在潜心修行,千年下来竟受了一道天劫化为了蛟龙。
进化完她身体是最虚弱的时期,往常她的族人都是选一深山休养。臣濯受完天劫身体乏力就近选了一座深山便不醒事。
待她神志恢复,她才发现自己正被人扛在肩头走。心道是哪位不知死活的人族竟想打她主意。当下挣扎起来。
那人见她挣扎也没慌了神,停下脚步想把她放下来,谁知手脚不知轻重,竟直直把臣濯摔在地上。
臣濯连发问都没来得及就抱着身子疼得在地上滚了一圈。
那人一边道歉一边把她扶起来:“对不住姑娘,小僧一时手滑……”
臣濯这才发现这是个僧人,还是个年轻俊朗的僧人。但她现在惊讶的不是突然出现在深山的人,而是她竟然可以幻化出人形。
为什么说他们进化为蛟龙后要找一座深山休养,还是因为从魔兽进化神兽并不会直接幻化人形,须得再修行百年才可,所以虚弱期黑蛟一族自然要避开人类,以防被捕捉,后果不堪设想。
如今她刚进化完就有了人形,说不吃惊那是假的。
僧人有点不太理解,明明被放下来的前一秒她还在挣扎,此时臣濯却毫无反抗的任自己扶着,他不由问出声:“姑娘?”
臣濯回过神,挣扎出来靠在一棵树上,警惕道,“你是谁?在哪遇到我的?”
僧人倒是有礼,微微欠了身作了揖,才缓缓道:“小僧法号玄鲸,是在五里远的山头遇上的姑娘。”
然后他看了一眼虚弱的臣濯,“当时姑娘身边还缠着蛟皮,想来定是被那蛟魔撸了过来。”
臣濯这才松了口气。
“姑娘若是不放心小僧,不妨等出了这深山再定夺?”
臣濯又提起了心,但碍于自己身体实在虚弱,显得格外底气不足:“我不出山,你若是想离开可自当离去,不要带着我。”
玄鲸笑了笑,“小僧到此是为修炼,姑娘体虚,且这深山不知何处住着蛟妖,对姑娘可大不利,还是小僧送你出去吧。”
我就是你口中的蛟妖。
臣濯无法解释,但这深山是最好的养伤地点,也有助于修炼,自然不能走。
“我要在这里养伤。”
玄鲸无奈,叹了口气,“那姑娘若是不介意,带着小僧也好有个照应。”
“随你。臣濯此刻重伤,有个人照顾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她也怕之后伤还没好,身手没恢复,遇上其他人族会很麻烦。玄鲸倒是个不错的人选,从始至终都没越过界。
玄鲸年纪并不大,不过二九年华,尚未成年,修为已经很不错。这下臣濯刚同意他跟着,他道了个歉就上前把臣濯扛起来就近找了一个山洞用以休养。
再次被同一个姿势扛在肩上的臣濯一阵无语,忍了忍倒挂着想呕吐的**,闭上眼装死了。
之后的日子还算安逸。
臣濯每日在山洞里打坐养伤,玄鲸则出去找一圣地修行,饭点或带灵果或带低级灵兽回来,仿若外出觅食的母兽归来投喂幼兽,准时准点。
打破生活的平静是在两年后,玄鲸收到师傅的信件,里面有一本修行的拳谱。臣濯看着送信的灵蝶在空中消散,眼皮一跳一跳,感觉即将有什么事发生。
玄鲸倒是不觉得,收到师傅的信后对信中内容深信不疑,每日照着拳谱修行,不多时修为涨了不少。
对此,臣濯也没再说什么。她的伤几乎已经好了,这两年跟玄鲸在一块,她不方便修习魔道,修为倒是没涨,见玄鲸日日勤修,她也出门找了个地方修习。
如此各自修行三月,这天臣濯如往常一般出门修行。等她晚间回到落脚的洞中,方才觉着不对。
换作往日,玄鲸定会在洞口坐着等她,然后唤一句“陈姑娘,晚膳备好了。”如今门口空无一人不说,山洞里的一切更是跟她出门时一模一样。
她搜了山洞周围也毫无痕迹,觉着人形找起人来不太方便,便化了真身在一座座山里飞行,天黑之前总算在十里开外的一座山脚看到了目标。
玄鲸在山脚一湖水边上打坐,此处仙气环绕,确实是个修行得好地方,可偏偏玄鲸素衣上沾了一滩血迹,加上嘴角未干的血迹,苍白的脸色,周身环绕的丝丝黑气,定是不久前差点出事。
臣濯忙化回人形,落到玄鲸身边,不敢轻易打搅,只得围着他转几圈,思索着为何会突然走火入魔。
玄鲸还有意识,没彻底失去理智。在臣濯绕着他转了两圈后,他堪堪睁开眼,气若柔丝:“陈姑娘莫急,小僧这是利急攻心,不小心着了魔。不出一炷香,我怕是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小僧这修为若是成了魔,失了心,定会给人间带来大患……小僧恳请、恳请姑娘,亲手了断小僧……”
这种事臣濯不会同意,果断拒绝:“魔不一定就都是害世的,你不要太悲观,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做的。”
玄鲸无奈,“小僧生来救人无数,从未有过害人的一丝念头。你不懂人族的法修,不知道走火入魔的害处。”顿了顿,“小僧知道,你定然有办法控制我的。”
臣濯惊在原地,半天话都说不清楚,“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人族……”
玄鲸勉强勾了下唇:“这两年多都没出现过那个蛟妖……再结合一下遇上你之前的那场雷劫……想来是你进化了。”
玄鲸继续自言自语:“人族走火入魔与天生的魔族还是有差别的。”玄鲸知道无论如何臣濯是不会动手杀了他,已经想着等会儿**了。
“你们黑蛟一族有一种秘术,可以把元丹练成法器,姑娘是个善人,就圆了小僧的愿,将小僧练了罢,也算是行善积德了。”
臣濯怎么说也有几千年修行,见过很多秘术。此时见玄鲸想自尽,自知玄鲸此人性格,犹豫了一番,面色如灰。
她到底还是在玄鲸意识还在地最后一刻动了手。此后人世间再也没有一个法号玄鲸的法修僧人。
臣濯也是在此后,彻底放弃了魔道,转而从零开始修习了法修,虽与人族有差异,但终归是人族口中的“正道”。她那奇奇怪怪的性格也是这时候养成的,天不怕地不怕的。
等她再次受天劫飞升的时候,人世已过几千年。
“想知道什么?”
臣濯把玩着手腕上的手链,那手链晶莹剔透,保养极好,看得出来臣濯很喜欢,“那年,他为何突然走火入魔?”
我冷笑一声:“你不是都猜出来了吗?”
臣濯脸色一白,手抖了几下,摸空了几次手链上的珠子,没说话。
其实臣濯一直是个很小心的人,她当时感知自己马上要受天劫进化时,找了一处人族根本踏不入的深山,里面雾瘴多不说,高阶灵兽更是数不胜数。自己放心留在那处养伤也是因为自己从黑蛟进化为蛟龙,跨种族的进化的原因。
成功了自己就能做神兽,但也只是低级的神兽,可威压灵兽那也绰绰有余,失败也不过是修为尽失从头开始罢了。
黑蛟为什么能进化神兽其实是有原因的。初始蛟有黑蛟白蛟的种族之分,都属于一出生就有灵识的高阶灵兽,只要好好修行,将来也是能成神兽。
可不知何时,黑蛟一系不知是谁偷偷习了魔族的魔道,修为大涨。这个甜头让黑蛟一系自大起来,心想压白蛟一头。
两系争夺千年,黑蛟败下阵来。白蛟当即向神界申请,除了黑蛟的灵兽籍,因之前都修习魔道,黑蛟自然变成了魔族。
他们没被剥夺进化成神兽,是当年的帝君仁慈,但修行更为艰难。
臣濯当初在深山里遇到玄鲸的时候可谓不奇怪,但后来看他修为惊人也没再在意,只当他是她修行路上的一个消遣。
她猜出玄鲸为何走火入魔是玄鲸被炼化后的第五天。
深山又进了其他人族,且修为不高。
那帮人在深林的边缘地带徘徊了一月有余,始终不敢往深处走。最深的一次也不过是到了深处的边缘地带,遇到一只出来溜达的灵兽后逃命般跑了。
臣濯在那时候跟过他们一阵,在他们口中听到过“玄鲸、生命石碎了、没人抢大师兄的掌门之位”的字眼。差不多猜出一些,但因玄鲸为人正直善良,她并不会轻易定义人类,最后那些人离开后,这事就这么留在了臣濯的心里,挥之不去。
“人的好坏,只在一念。”我知道臣濯想从我口中听到真相,“他那师兄,心术不正,利用了他对师傅的信任,在拳谱上篡改了几个重要招式。”
臣濯捂着脸,我停了下来没再继续说下去,知道她定然是听不下去了。
“他可从未想过害人,甚至一心修行,望着哪天飞升了,回到师门、家乡做个土地神照拂人族,这么好的人,他们怎么……”臣濯说不下去了。
我知道她接下来想说的是“他们怎么能这么对他。”
世间本如此,你没有害人之心不代表别人没有害你之意。
臣濯在我这修整好,离开时无意间看到我放在矮榻上的画卷,别别扭扭地说:“我修行那森林深山里,曾见过这画卷。也不对,是同一种材质的画卷。神女若是在找这个,不妨去那走一趟。”
我心里忍不住把帝君问候了一遍,怀疑他是不是小的时候我没教好,怎么那么多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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