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的每天午夜，齐朝都会失去意识朝着悯河走去。
江晓夕害怕的抱紧他，不敢离开一步。
他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也不知道何时结束，他只有一个念头，齐朝不能死。
夜晚，他抱着齐朝流眼泪，院子空空荡荡的，乌鸦盘旋在树梢上方，久久不肯离去。
这样的场景持续了好几个夜晚……
直到，蒋铭来了。
突如其来的到访。
说是来看齐朝，似乎是知道他溺水的事。
自从上次的意外发生后，齐朝变得十分嗜睡。
他说他记起了所有，应该是前世的记忆回来了。
可江晓夕依旧不明白。
他们在悯河边见面。
蒋铭告诉他：“这次溺水不是意外。”
江晓夕十分诧异。
“本就是借来的命……”
“是我救了他。”他说。
江晓夕瞪大了眼睛。
蒋铭也有前世的记忆，他本是双生花旁的一颗千年古树。
当年江晓夕选择回到清河镇，齐朝并没有独自去春城，而是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是蒋铭救了他，并且清除了有关江晓夕的所有记忆。
他希望他重新开始，为自己，有一个新的人生。
可命运偏偏……
或许是缘分未尽，他们又相遇了，不可避免的再一次重逢。
“那你为何，来到这里？”江晓夕问。
蒋铭看向远处：“为了我自己。”
“逆天改命的产物，有所得，自然要有所失。”
他娓娓道来：“三年前，他不顾一切找到你。”
“替你背负本不属于他的劫难。”
“而今，他的命数已尽，该到要走的时候了。
“树有根而无心，花有心，生死却只在朝夕……”
“不论他是否心甘情愿，都会走向属于自己的宿命。”
“他会死吗？”江晓夕哽咽了。
“会。”
“但我不会让他死的。”
“我要带他离开。”
“去哪？”
江晓夕急切的问，他不想和齐朝分开。
“回到本该属于他的地方。”
“那里，没有你……”
蒋铭垂下头。
江晓夕心如死灰，瘫坐在地上。
他怕离别，可更怕齐朝死了。
“非走不可吗？”
“现在离别，是为了以后更好相遇。”
“可我怕他忘了我。”
“你和他在一起，只会让他受伤。”
“明知道他会一次又一次的赴死，你还忍心将他留在身边吗？”
“他会忘记我吗？”江晓夕抬起头，没有回答蒋铭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会。”
蒋铭实话实说，并不掩饰。
江晓夕泪眼婆娑，慢慢站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
“没关系。”
“我们重新来过就好。”
……
“上次是三年，这一次呢，是多久？”
“不知道。”
“或许是十年，或许二十年，或许……永不相见……”
“他依旧会忘记你……”
“这次……要等这么久啊……”
江晓夕噙着泪，扶住旁边的柱子，深怕自己支撑不住晕过去。
人间的十年，恰如前世的百年，等待何其漫长……
如果江晓夕不愿意，大可以将齐朝留在身边。
可如果，他死了呢？如果他们真的永远不能相见了呢？
他不想之前的悲剧再发生……
那次他不知情，自然也没有选择的权利，这一次，是该放手了吧。
如同齐朝当年一般，在火车站目送江晓夕远去的时候，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呢？
江晓夕不知道，不过他很快就要知道了。
江晓夕回到家，齐朝还在睡。
他悄悄坐在床边，握住他的手。
“你不用再为我牺牲什么了。”
“以前的事你不记得也好，我们分开也罢，不管我们是否在一起，我只要你活着。”
江晓夕在心里说。
“怎么了？”齐朝感受到他的体温，睁开了眼，偏过头温柔的看着他。
“没什么。”江晓夕别过脸，好像下一秒就会哭出来。
“你还记得三年前我们一起去春城的时候吗？”
“记得。”江晓夕把下巴贴在他们握紧的手上。
“那天雨下的很大，大到好像要湮灭整个世界。”
“如果时间真的能够倒流，我一定会和你走。”
齐朝摇了摇头：“再来一次，你还是会选择回去。”
“你放不下。”
齐朝继续说道。
那时候我说：“我爱你，更爱自由……”
可是现在：
“我爱自由，但更爱你……”
“对不起……”江晓夕再坚持不住，泪如雨下。
“谢谢。”齐朝坐起来，抱住他。
“你好”，“我爱你”，“对不起”，“谢谢”，“再见”……这些词是一切的开始与结束……
如果能够重来一次，江晓夕一定会活的更加肆意、勇敢些，他会选择跟他离开，或是千方百计留住他。
如果重来一次，如果，我们从未相遇……
“我梦见，一只青鸟一直在天空盘旋，她好像在等我，要去某个地方。”
“江晓夕，我说过，你会长成很好的大人，像你自己希望的那样——浪漫、独立、自由……”
“要爱自己……”
“记得我说过的话。”
江晓夕重重点了点头。
清河镇又下雨了，沙尘褪去，世界重新恢复明亮。
中秋节那天，江晓夕和齐朝一起去镇子上照相。
齐朝还很虚弱，江晓夕牵着他的手。
两人都不喜欢照相，他们甚至没有一张合照。
这次是江晓夕主动要来的。
他怕时间会抹去记忆，他想永远记住他的样子
记忆是人类最珍贵的东西。
两人站在幕布前。
少年比着两根手指，笑得阳光灿烂。
江晓夕扭过头看他。
时光和相片定格在这一刻。
走出照相馆，齐朝拿着那张照片一直看，似乎很喜欢。
“齐朝，你要记得我啊……”江晓夕颤抖着开口。
他终于完全理解了白妍和他说的那句话，他们都怕爱的人忘记他们。
“我当然会记得。”
“你怎么了？”齐朝疑惑的看他。
“我……没事。”江晓夕决定不告诉他。
虽然他终有一天会知道。
可是他希望离别的时候，能看见齐朝的笑脸。
回到家，小枣迎上来，江晓夕蹲下给它顺毛。
一抬头，却看见齐朝悲伤的望着他。
江晓夕站起来。
齐朝收回目光。
“齐朝……”
江晓夕走过去。
齐朝没有说话，把他拉进怀里。
很久之后，他才松开江晓夕。
“过几天去看日出吧。”他说。
江晓夕点了点头，连同泪水一起落下。
齐朝捏起衣角给江晓夕擦脸。
“哭成花猫了……”
他开玩笑的说。
齐朝的衣领被扯开，江晓夕看见他锁骨处有一个纹身。
“这是……”
他把手按上去。
是一串英文字母。
“JIANGXIAOXI”
他拼读了一下，发现是自己的名字。
江晓夕的眼泪又止不住了。
“你什么时候纹的？”他问齐朝。
“你第一次亲我之后。”
江晓夕的脸微微红了。
你都还记得。
你这么好，要我怎么舍得……
蒋铭离开的时候问他：“你知道，齐朝在白云观许了什么愿吗？”
江晓夕摇摇头。
“他希望……你能够自由……”
江晓夕看着悯河，忍不住哭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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