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如冰

“照无眠?”

裴云松听了沈宴之的询问,略微惊讶地摇了摇头:“东西确实是从洋人那儿过来的。但这静夜粉传了三代,我对大徵不说了如指掌,起码曾经也四处奔走过。这达官贵人们用得正起劲儿,未曾听说过有什么异样啊?”

话音一落,他便迟疑地看了看沈宴之身后的男人:“沈先生,这位是…”

沈宴之也有些迟疑,不知该怎么介绍白云。可白云捕捉到了沈宴之的一丝犹豫,便贴着沈宴之的胳膊垂下手臂,末了还勾连着受伤的气息:“宴之…”

“家人。”沈宴之忽然笃定地说:“他是我家人。”

“家人啊。”裴云松放心下来。他也是练武之人,白云高挑身形下的劲瘦,有着令他不容忽视的危险。

但如果是沈先生的家人,那就好说了。这样的高手,在危情之时或许还能帮的上忙。

不过饶是他大哥也未曾说过,沈先生还有这样一个哥哥。

他们二人不论是长相还是气质,绝无半点相似之处。沈先生如芳菲傍玉,两个截然不同的气质在他身上恰到好处地交融在一起;他那位家人却有些……淡漠,眉眼疏离 ,似乎只有在沈先生旁边时,他才会流落出更多情绪。

但还好,两人身上都有着令人安心的气息。

白云听到了这句“家人”,开心得不行。以至于后来裴云松对沈宴之说了什么,他一个字都没听清,只知道躲在沈宴之后面傻笑。

当然,沈宴之的身体挡不住白云,于是在裴云松看来,沈宴之后面就长了半个笑眯眯的俊脸。那几乎不轻易示人的笑颜冷不丁怼在他眼前,笑得他头皮有些发麻。

“白云?”

白云回过神来:“怎么了,宴之?”

沈宴之担忧的用手轻抵了一下白云的额头:“真的没事了?”

“真的没事啦。”

“那就好。”沈宴之跟上了前面的裴云松,“快走吧。云松说顾子翎那边有发现,叫我们过去看看。”

白云去拉沈宴之的手,刚想问他这回怎么只用手探温度,却扑了个空,只好唉声叹气地跟上沈宴之。

“涂敛,告诉兄弟们,等案子结了我请他们吃酒,辛苦了。”

二楼那死人的厢房外轮岗的影卫,正是涂敛。

裴云松拍了拍涂敛的肩膀,推开房门,看见一人一狐并排蹲着,俨然成为了同一派阵营。

顾子翎:你怎么才来找我?

温如烟:你怎么才来找我?

旁边死了几天的范贵和杨柳睡得异常安详,面目平淡,像这滑稽一幕的背景板。

沈宴之有些啼笑皆非。

“子翎,你有什么发现吗?”

顾子翎撇了撇嘴:“没有。”

裴云松赶紧走上前拉起他:“这位是沈先生的家人。沈先生还在这呢,你能不能正经点?”

听到“家人”二字,温如烟看着春风得意的白云,嘴角一抽。

顾子翎终于有个正形了。他站起身走到范贵和杨柳旁,伸出手扒了一下范贵的眼睛,好叫他们看得更清晰:“你们看,他的瞳仁有明显放大,说明生前一定服用了什么药物。我在屋子里找了一圈,只找到了个助兴的药盘儿,基本符合瞳仁特征;而他现在瞳仁无法自主缩张,也能说明一个原因。”

温如烟听入迷了,闻言紧张地问:“什么原因?”

顾子翎看了看昔日的盟友,用手指点了点他的头,爱莫能助地回答:“说明他已经死透了。”

温如烟:……

这儿果然不是我该呆的地方。

小狐狸傲娇的甩了甩尾巴,出门找涂敛消遣去了。

“真的找不出一点异样了吗?”裴云松不死心的问。

顾子翎耸了耸肩:“真的没有了。你看他面部安详,不像是受了惊吓;衣物完好,你们和涂敛也查过了,几千银子的盘缠一个子儿都没少。松儿,恕顾某人无能,你还是尽早叫宫里边儿的太医来查吧。”

裴云松有些头疼:“那老皇帝断然不肯借我一个……”

“顾公子,沈某有个问题想请教一下。”

顾子翎显然还没完全接受沈宴之,却还是不掉礼节地欠了欠身:“您说。”

“这两人亡故已有几日,怎么会保存的如此完好,一丝味道都不曾闻到?”

“对啊!”裴云松一拍大腿:“人一般死一天,味道就已经恶臭难忍了。这两人除了有些僵硬,跟旁人毫无区别,这不对劲啊!”

“是不太对劲。”顾子翎捏了捏鼻骨:“但以我的手段,验不出来。”

“我一开始也惊讶这两人的尸身为何不会发臭,所以我不敢开刀,我怕有什么线索会因此流失,因此我说叫太医过来。松儿,我知道你信得过我,可法子这么多,咱们不能一个胡同走死了啊。”

裴云松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我去叫涂敛备笔墨。”

他有些抗拒地朝门外走去。顾子翎快走几步,揽住了他的肩膀后紧搂了一下:“我去吧。”

裴云松站定,又叹了口气,摆了摆手。

顾子翎拉开厢门走出去,帮他们带上了门。

下一秒,一阵惊天动地的笑声从房门外穿到了厢房里: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裴云松忙推开了门,一打眼就看见了笑得不省人事的顾子翎。

然后目移上方,看见了一个蜷缩着的白团子。

裴云松辛苦地忍了几秒,也笑出声来。

沈宴之扶额,难得后退了半步,站到了白云身后,心道真是丢人丢到家门外了。

影卫们不戴官帽,通常都是挽起一个利落的发髻。温如烟确是找涂敛消遣去了,哪知他的消遣方式简单得可以,竟窝在涂敛脑袋上睡着了。涂敛的发带一向别在脑后,这会儿又顶了个白团子,从远处看,活像宫里姑娘们踏春戴的簪花。

还是白色的簪花。

涂敛漠然望向笑成一团的二人:“笑够了吗?”

裴云松好不容易才缓过神来,捞起旁边的顾子翎:“笑够了,笑够了。”

说罢他正色道:“你去备下笔墨纸砚,我要往宫里送快信。”

涂敛拱手,把头上的白团子摘下来递给了沈宴之,转身往楼下走去。

末了还回了一下头,面目凶恶地威胁道:“不许笑!”

一直到涂敛下楼,顾子翎才缓过气儿来。

温如烟还没被顾子翎惊天动地的笑声吵醒,这会儿甚至睡得更香。沈宴之想把他裹到狼裘里,又碍于暗兜里的照无眠或许会对他造成影响,只好失陪把他抱到了自己房间的榻上。

待他回到死过人的厢房里,裴云松就迎上来了:“沈先生,您还有什么发现吗?”

沈宴之走到白云旁边,闻言摇了摇头。

裴云松垂头丧气道:“我曾经是大哥手底下的人,身份有些特殊,本来是要被发配边疆的。哪知道岐山大狱那次,刑部里的人被老皇帝杀得差不多了,就剩我一个了,这才让我顶上去。他一向不待见我,哪里舍得借给我太医呢?”

听到岐山大狱,白云微微疑虑,看向沈宴之,却愣了一下:沈宴之一向冷静的神情下漏出了一点儿无措,下意识地看向他。

只一瞬,沈宴之就移走了目光。

然后他若无其事问道:“顾公子也很厉害,想必是医药世家吧。沈某有些好奇,您二位是怎么相识的?”

顾子翎颔首。裴云松嘴角带了一丝他自己的没有觉察的笑意:“沈先生不用跟我们这么客气。我和子翎、涂敛三人是发小,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

怪不得关系这样亲密。涂敛每次叫“裴大人”也许是在外走个过场,只不过走着走着就习惯这么叫了。

“谁跟你穿一条裤子。”顾子翎好气又无奈的揉了一把裴云松的头。

裴云松撇撇嘴,继续道:“人各有命啊。我虽是个孤儿,却能有幸认识他们俩,兜兜转转,竟还成了涂敛的上司。”

“不过时间过得也快,一转眼,涂敛都要成家啦!”

沈宴之有些惊讶:“那是喜事儿啊。”

“可不嘛。”裴云松啧啧道:“要是我也有个媳妇儿…”

“做你的春秋大梦吧!”顾子翎这回下了点劲儿,拍了一下裴云松的脑袋,惹得裴云松“哎哟”一声。

沈宴之脸上浮出浅笑。

江山代有才人出。如果往后出落的都是这样的少年,那大徵或许也会恢复最初的盛世吧。

白云却意有所图在沈宴之耳旁轻声说道:“要是我也有个媳妇儿…”

他的声音太小了。沈宴之揉了揉发红的耳朵:“什么?”

白云笑着摇了摇头。

门外有敲门声响起。涂敛敲了三下门后,拿着纸和笔进来了:“裴大人,纸笔备好了。”

裴云松接过纸笔,考虑再三,斟酌着下了笔。

目送快信的马蹄远去后,裴云松才反应过来,现下这个钟头寄快信已经有些晚了,至少今日是等不到回信了。

快信由专职人员快马扬鞭送往尚书令,然后由尚书令直接提交给丞相。这个时辰寄快信,明摆着是扰人清梦。何况裴云松结交的势力并不算广,和朝廷这群老滑头们更是如此。这封信一寄,轻则延缓处理,重则不知被哪个接到信的丞相在皇上面前念叨几句,讨不到太医另说,裴云松在皇上那儿便又该落了个话头。

“别想太多了,”顾子翎走到裴云松旁边给他披上了裘衣,“明天我仿你的笔迹再写一封快信寄过去,大不了就是多等几天的事。我听涂敛说,尚书令前几日卧病在床,批信都是由别人代劳。沈先生他们回房休息了,我们也早点睡吧。”

裴云松望了望远处的天际。白日日光和煦,入夜也是月色清明。长安城此刻夜凉如冰,只有身边的顾子翎带着真实的温暖。

“嗯。”裴云松闷闷地转身往回走。

“早点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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