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搭乘地铁回酒店。
还是东京的夜景。
“我刚刚都劝您多看看外面的风景，您却只顾着看我。去一次可不便宜，光看我哪能值回票价？”
闵行嗔怪着说。
陈轩却也不恼，笑着说：
“我觉得值就值了。”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脸上，
“我自己想来看就都可以看，但是你又不是......又不是每次都能有人陪我看。”
他歪了歪头，看着身侧的车水马龙：
“反倒是你。我看你在上面一直很不自在，怎么？你又社恐？”
闵行撇过头，目光也飘向一边，声音低下去，却装作理直气壮：
“人多了我当然会不自在呀。”
她顿了顿，
“您说，有没有那种没人知道也没人去过的地方？”
陈轩看着面前地铁门边的台阶，随口应道：
“比如说？月球背面，或者冥王星，再不然就是撒哈拉大沙漠。怎么样，要不要我给你找个这样的地方躲起来？”
闵行却认真起来，皱了皱眉，像在思考什么重要的事：
“那种地方听起来是不错，可没有太阳，想想还是挺吓人的。而且我还是比较害怕那种空旷的感觉，您懂不懂？四周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只有我自己，而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旁边没有高楼大厦，没有任何建筑，连个大点的草履虫都没有。我虽然社恐，但想要的也只是在人群里又不被打扰而已。就是身边有人，但他们不会挨着我、靠着我，也不会对我发问，不会跟我打招呼。我虽然和任何人都没联系，但我在这里，就能感知到其他生命的存在。您懂不懂？”
陈轩伸手揽过她，动作自然得像呼吸：
“我懂你啊。一个人总归还是会觉得寂寞的。你就是呼伦贝尔大草原上一群羊里那只独自在一旁吃草的羊，而不是塔斯马尼亚荒原里唯一的寂寞的孤羊。是不是？”
闵行笑了笑，嘴角弯了弯：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吧~”
陈轩低头看她：
“晚上回去干嘛呢？要不要喝点小酒？胃还疼吗？”
她摇了摇头，语气轻快了些：
“没什么事了，那天走得急，没顾上吃饭，后来又坐飞机坐久了才会那样，歇一歇就不打紧了。”
她顿了顿，瞥了他一眼，
“喝酒......可我记得您酒量很不怎么样啊。”
陈轩不服气地回怼：
“你也不见得好到哪儿去吧？”
据闵行回忆，自己唯一一次喝醉还是大学时候，那时她还和陈轩住在一起。
她不记得当时究竟为什么喝酒了，只记得在席上闷头吃菜，吃着吃着就被人灌了些酒，还是度数很低的果酒，量也不多。可喝下去没多久就上头了，头晕得像踩在呼伦贝尔大草原的热牛粪上。最后还是有人给陈轩打电话，他打车过来接的自己。回去后，她趴在马桶边吐得昏天黑地，吐完就盯着马桶发呆，然后撇着嘴，眼泪啪叽啪叽往下掉。陈轩赶忙心疼地抱住她，问她为什么哭。
可她却抽噎着说：
“我好不容易吃了那么多，那都是最贵的菜，全吐出来了，呜呜呜......”
现在回想起来，她觉得这事实在有点丢脸，况且当事人就在身边，于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破罐子破摔地笑了一声：
“算了，反正就我们俩喝，喝多就喝多嘛。再说了，我要是醉了，您估计也差不多，到时候我们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睡一觉醒来什么都记不住的。”
于是，两人下了地铁，走进一家便利店，买了几瓶清酒。瓶子不大，标签上写着日文，全是平假名，翻译器都看不懂。据说在日本，这种酒度数不算高，深受上班族喜爱，下班后他们常喝着这种酒吹逼撩妹。
他们回到酒店，来到露台，夜风凉凉地吹过来，远处是东京的灯海，风景美不胜收。
陈轩没有开窗，淡淡地说：
“这样吹风虽然感觉很舒服，但吹久了第二天容易生病。”
闵行握着酒杯，杯子里清酒晃了晃。
她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
“关上窗户倒有一种与世隔绝的感觉，风也进不来，声音也进不来。就像之前说的，身处人群之中却又不会被人轻易找到，您说是不是？”
陈轩拿起自己的酒杯和闵行碰杯：
“我懂你说的那种感觉。”
说罢，他喝了一口。闵行也自顾自地抿了一口，果味淡得像水，却有点回甘。
喝完，她突然放下杯子，抬头看着窗外问：
“您说，为什么日本白色的车这么多呢？”
陈轩也放下杯子，耐心地解释：
“这倒是有科学依据的。据说白色车发生事故的概率比其他颜色的车低很多，原因很简单，白色比较醒目。”
闵行歪着头回忆：
“感觉在国内还是黑色的车最多吧。”
陈轩笑着分析，给自己添了点酒：
“国内的人嘛，都喜欢装酷，觉得黑色显得大气。”
闵行皱着眉，身子前倾，两只胳膊撑着，看窗外看得入神：
“可我原本觉得不管在什么地方，都应该是黑色车最多才对。”
陈轩晃了晃酒杯，像品红酒似的装模作样：
“我之前也觉得黑色车好看，但要说实用性，还是白色车最实用，而且白色车还挺耐脏的。”
可闵行摇摇头，坚持自己的观点：
“我可不觉得白色车比黑色车好。”
陈轩歪头看她：
“那咱们投票决定好了？”
她回过头，好奇地问：
“怎么投票？”
他兴致勃勃地说：
“从现在起，咱们望着窗下数路过的 100 辆车，看看白色车和黑色车哪个多。我数白色车，你数黑色车，怎么样？”
闵行欣然答应，靠着窗台开始数：
“好啊。”
陈轩得意洋洋地报数：
“我这儿已经 3 辆白色车了。”
闵行也得意地说道：
“我都 7 辆黑色车了，想不到吧。”
陈轩不甘示弱：
“我 9 辆白车了。”
“我 11 辆黑车了。”
“我 15。”
闵行咋舌：
“车开得那么快，您都能看清，您是有多渴望赢啊？”
陈轩自信满满地笑：
“我眼神好呀，毕竟得有火眼金睛才能当好律师嘛。”
然而，没数到 100 辆车，闵行就有些撑不住了，眼皮沉得像灌了铅。
“先把药吃了再睡，好不好？”
陈轩把她揽在怀里，关切地问。
“我包里有药，您帮我拿过来吧......”
陈轩刚起身，闵行便靠着窗台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陈轩起身去翻她的工装包，这包看着简约，里面却有个夹层，想来应该是放药或者钱包这类重要物品的地方。
正常人都会这么设置分区。
他打开夹层，拉开拉链，里面竟是一个揉皱了的纸质呕吐袋。
他好奇地翻开袋子，就看到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
【绘梨衣小姐：
此刻，我正在飞往京城的飞机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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