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诚摇摇头。
“我那时还太小,只是看着我爸对她的车动了手脚。”
“再没人打我、骂我、羞辱我,我才感觉自己活的像个人。”
他嘴角扯出笑来,眼神却透着阴毒。
不断浮起的愤怒、悔恨、悲哀,像旋转的刀片,将我的心绞的生疼。
“你们杀了她,夺了她的产业,还不够?还要拉上我?”
“本来是跟你没关系,谁让你爸那么固执?”
赵诚收起笑意,语气突然激动起来。
“让他压缩制酱成本,他不肯。让他卖出大酱配方,他也不肯。”
“我只好多花些心思,即是他的徒弟,又是他的女婿,那配方他不给我,还能给那个土包子?”
“结果”,他一脸愤恨地抬手指我,“还是被你们给算计了。”
看着他的一脸无耻,我怒极反笑。
为什么临近毕业,赵诚突然对我家百般殷勤?
为什么我爸犯病,他第一反应不是送医院,而是在我家里翻找?
为什么我爸去世,他对我的态度急转直下?
这一切都说得通了!
“赵诚,你就是个禽兽!”
我咬着牙,扯着嗓子冲他吼道。
坐地上的人面上一怔,从鼻孔喷出一声冷笑,冷笑又变成大笑。
哈哈哈哈……
笑声入我耳中,一声比一声悲凉。
该认的他都认了,我不想再跟他纠缠下去。
深吸了一口气,我后退两步。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赵诚,你欠下的债,每一笔,都逃不掉。”
我转身走回沉渊身边,那堵透明的墙又变回隐形屏障将我牢牢护住。
赵诚看我远去,却没有起身留我。
他呆呆地坐在地上,眼中情绪涌动。
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决定了什么。
“小雪,其实你爸的死,也跟我有关。”
“那天,是我故意拿话激他……我偷偷换了他的降压药……”
他的声音慢慢低下去,后来的话像在说给自己听。
“可我不能让你知道。”
“你们感情那么好,万一做了傻事,谁还会给我送钱呀……”
尖锐的警笛划破夜空,长街两侧被人围的水泄不通。
一直被视作“财神爷”的赵家父子同时被抓,在这个巴掌大的小镇,无异于天翻地覆。
人们伸长脖子,瞪大眼睛,生怕错过这场惊天大戏。
我也第一次从戏里,走到戏外。
戏终落幕,弹幕开启。
几万条信息瞬息涌入,接连的打赏,差点把服务器挤爆。
「正义虽然迟到,但不会缺席」
「有其父必有其子,报应」
「渣男,我叫你一声你敢答应吗?」
「你走过的路,每一步都算数,能判几年?」
……
夜风带着凉意拂过窗台。
我倚在墙后,目送两辆警车飒然远去。
赵诚,今生孽缘已尽,好自为之吧……
折回客厅,我挽起袖口,伸手探进鱼缸。
赵诚从来不知道,鱼缸中央的假山是中空的。
他以为一杯硫酸就能碾碎我的自尊。
却不知,能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人,早在绝境里炼成了不死之心。
扳倒假山,取出里面藏着的东西,我一层层剥去包裹严实的防水层。
一沓沓编好数字的拍立得照片,一封证据清晰的举报信。
三年来,赵诚合同作假、偷税逃税的每一条证据我都不曾放过。
逃避缴纳税款被二次行政处罚的立案量刑标准,我亦熟记于心。
如果只是离婚,他必不会放过我和小新。
唯一的办法,只有我亲手把人送进去。
除了举报材料,包裹里还有一个小小的皮面笔记本。
最后一页,一行红字触目惊心:
「如果我死了,我的丈夫就是凶手」
呵!男人从不清理鱼缸,也就永远不会知道我们的秘密。
放心吧!
你的死很快就会真相大白。
他们费劲心思想要得到的东西,也终将会失去。
从展示柜最上层搬下一架手风琴,我找来螺丝刀卸开外壳,取出里面的东西。
我爸走之前,死死拽着我的手,说了两遍“山上,山花开了”。
当时我大惑不解。
直到赵诚掐着我的脖子,逼问我大酱的配方在哪儿?
我才明白,那句话,是说给我一个人听的。
小时候,我学过一段时间的手风琴。
每次学了新歌,总要第一时间唱给我爸听。
“小小的一片云呀,慢慢地走过来。请你们歇歇脚呀,暂时停下来。山上的山花儿开呀,我才到山上来……”
他最喜欢听的,就是这首《踏浪》。
老头儿,你拼着命守住的东西,我怎么会拱手让人?
那阵子,因为找不到核心配方,古法大酱被迫停产。
赵诚不得不加紧去拓其他产品的销路,常常忙到着急上火,顾不上找我的茬。
他不在家,我就取出手风琴教小新唱歌。
人啊,永远不要妄想操控别人的人生。
一粒尘,一棵草,也会有自己的勇敢和不屈。
正望着我爸的笔迹出神,门开了。
一个快与我同高的身影冲进来,结结实实把我抱了满怀。
“对不起……妈妈……对不起……”
小男子汉瞬间把自己哭成泪人。
“我一直以为你是胆小,愚昧,才不敢……”
傻孩子,这世上哪一个母亲不因孩子而怯懦呢?
怕失误、怕错过,怕无心的伤害,怕永恒的失去。
但必要时,她也可以比任何人都勇敢。
“好了,好了,都过去了……”
轻轻抚着小新的背,我心里生出几分安慰。
上天还是给我留了一份礼物。
我的小新,他凝视深渊良久,却并未被深渊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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