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乱喝酒,真的会失误。
陈亦灵头疼欲裂地醒来,看着陌生的天花板,痛彻心扉总结道。
她用脚碰了碰身边的人,宿醉的嗓音格外沙哑:“我喝醉了,你又没喝醉,为什么不阻拦一下我?”
被窝里的人翻了身,嘟嘟嚷嚷:“阻拦什么...你不要把我说得像人渣一样...是你主动拉着我的...再说这样也挺好的...”
陈亦灵差点被这话忽悠过去。
她顶着顽强意志,宿醉的身体跌跌撞撞往门口走去,在踢到两次大拇指后,被酒精浸泡的大脑终于清醒了些。
十月晴空,午后的秋季海岛,煦日和风,倒闭的甜品店面在日光下原形毕露,比昨晚喝醉时看到的还破旧,陈亦灵心如同坠到无底深渊,蹲在地上抱头呻吟。
不要喝醉酒,真的。
不然就会酒后冲动,租下一间转手一年都没人接受的甜品店。
两个月前,陈亦灵被工作两年半的公司辞退。
起初她还挺潇洒洒脱,直到两个月眨眼即过,她还没找到新工作。屋漏偏逢连夜雨,房东还借着附近划了产业园一事,狮子大开口要涨三分之一的租金。
她知道自己酒量很差,可接连碰上这些事,她只想到借酒消愁。
提了一打啤酒回到出租屋,想着只要在自己家喝,怎样都不会出事。
她错了,大错特错。
两三瓶啤酒下肚,陈亦灵两眼昏花,神智放飞,模仿电视花滑比赛,她决定安静一会。
于是她捂住嘴打开手机,给无良经理发去一连串表达咒骂的表情,果断把人拉黑后,刷起了朋友圈。
就是那时,她看到了那条命中注定的朋友圈。
-亲戚全家移民,旺铺低价出租,详情请私联。
配图为九宫图,图上是两栋相连的白色小楼,呈“L”型,前面一栋是二层的甜品店店面,后面是可做民宿的小栋楼房。
楼的上方是一碧如洗的天空,左侧连带着一整片绿色庭院,日光倾泻,金芒绿意。
她跃跃欲试要联系,然而在看到这人的备注后犹豫了。
李淼淼。
她在海余岛读高二时的同桌,两人曾经形影不离,但后来李淼淼因母亲工作调动,读完高二就转学了,她们的联系也逐渐淡化,成为在联系人里占个名额,过年群发拜年讯息的存在。
疏离的好友,是比陌生人还陌生的存在。
她找回点理智,退出微信。
如果一切能在这时停止就好了。
喝完剩下半瓶啤酒,第五次室内滑冰扑街后,她点开最新储存的照片,把手机端正地放在桌上,自己跪坐桌前,用虔诚无比的姿势认真端详。
碧蓝的天,茂盛的绿植,和煦的暖阳,鲜艳多彩的景象,通过照片簇拥在眼前。
光芒太盛了,和探险片里主角挖掘到的宝藏似的。
出租屋里的陈亦灵无法直视,微微眯起了眼,还用手背挡住眼睛。
房东发来一条讯息。
-你想好没,要么涨租,要么月底前搬出去。
陈亦灵直接忽略。
40分钟后,她按下电话,拨了过去。
通了。
李淼淼披着被单从小楼里走出来:“这样不是挺好的?从前我们读高中时,我大伯母这家甜品店可是我们这些学生党的最爱,那时你不是说过,想成为甜品店老板?”
陈亦灵打开手机里的照片,和眼前所见的对比,语气哀怨:“...你要不要看一下,这两个相差有多大。”
白色的小楼立在斜坡下方,墙体四处可见张裂的黑缝,甜品店的招牌歪歪扭扭,铁闸门紧紧闭着。
庭院生锈的铁门被一圈圈同样生锈的铁锁链关着,杂草快到腰部,秋千断掉一半链子,风声一过,草簌簌响,秋千咿呀晃。
照片里的蓬勃生机不知跑到哪去了,一眼望去只感受到灰色的萧索颓败。
有疑似乌鸦的鸟飞过,发出嘎嘎嘎还是哈哈哈的叫声。
“你太久没回来了,”李淼淼打着哈欠,“那照片是好几年前的,甜品店已经倒闭很久了。那条招租是我大伯母拿我手机发的,她四处放租一年,结果被你一口气租下了。”
陈亦灵想起了一些悔不当初的记忆。
昨天傍晚她那通电话拨过去,直接打到李淼淼大伯母那。大伯母能言善道,正常的人都说不过,何况一个醉酒糊涂鬼。
陈亦灵当即敲定租半年,定金马上转过去。知道她出租屋快要退租,大伯母还专门让自己女儿和李淼淼过来,帮她收拾东西。
醉鬼陈亦灵积极无比把人迎进屋,光速收拾好大小件行李,清晨与她们回到了海余岛。
但要说这事也不能纯怪其他人,陈亦灵喝酒不显脸色,从恬静乖巧的外表,强装镇定的行止,只以为这人小醉怡情,一点都看不出内里已经醉得不省人事。
往好处想,最起码大伯母没趁她喝醉,把她定金吞了,也没拉她去卖了。
陈亦灵双手捂脸,头疼商量道:“我没经营过店铺,还不会煮饭,最基本的煮糖水都不会...能不能和大伯母说一声先不租了,定金能退多少是多少?”
李淼淼颇为难道:“不租估计是没问题的。不过我大伯母一家可能不在国内了。”
陈亦灵瞪圆的眼睛从指缝露出,好奇道:“这么快就移民了?”
李淼淼挠挠头:“什么移民...他们是躲债去了,连夜跑到东南亚,手机号都换了,我也联系不上。”
陈亦灵僵立原地,犹如被雷劈中。
“嗯...要不要你尝试挽救一下这家店...你和它还挺有缘...再说,帮人打工也不是办法...这家店可是真正属于你的...”
李淼淼的话盘旋在耳边,陈亦灵一个字都听不进去,看着花费大半积蓄租下的萧条甜品店,脑袋只滚动着红字放大的三个字:我完了。
一周后,电视上正播着外国电影。
“玛丽,妈妈回来了。你的哥哥生病好些了吗?”
“完全好了妈妈。”
“甜心,哥哥呢,怎么不在房间?”
“他一直跟着爸爸。”
“...哦不,皮特,我们的儿子去哪了?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你不是及时把他从水里救回来了吗?他怎么会...玛丽分明说过...哦不,哦不!”
年轻妈妈在自家儿子意外去世后,又猛地发现五岁女儿的异样,电影气氛到达**,镜头被女主人苍白的脸占据。
双眼瞪得极大,母爱与人的恐惧本能来回拉锯,使得她咬紧牙关,腮边的肉一跳一跳,诡谲的背景音乐来到尖锐的顶峰——
李淼淼一进甜品屋,就被电视上骇人的镜头吓到。
恢复淡定后,她用视线扫了圈空荡荡的店铺,洗好手,自然地坐在全神贯注看电视的陈亦灵旁边。
别看陈亦灵长得挺无害的,从高中时就很迷恋各类惊悚诡谲的小说漫画。
“陈亦灵,”李淼淼嚼着桌上开封的薯片,“这一周有客人吗?”
陈亦灵回过神,神色凄凉地摇摇头。
现在算是勉强开店了,但一个人影都没有。
李淼淼眼睛没离开电视:“材料买了没?”
陈亦灵:“买了。但我看没什么客人,就买了一些芒果,三瓶鲜奶,芋圆西米什么的。”说完揉着肚子,面露难色,“果然一个客人都没有,所以都进我的肚子了。”
李淼淼站了起来,用手指着玻璃推拉门外的杂草庭院:“所以,庭院没收拾,材料没准备,我没猜错的话,后面民宿小楼估计也原封不动。”
她拿起薯片,没好气地喂到陈亦灵嘴里:“再加上大白天在店铺看鬼片,陈亦灵你到底想不想开店?”
陈亦灵脑袋抵桌,闷闷地嚼着薯片:“果然我还是没能力吧!”
“说什么丧气话呢,你这一周有踏出过这里吗?走,和我出去透透气。”
陈亦灵这几天躲避现实,压根没出过门,听到这话,干脆就着趴桌的姿势装死。
然后就被李淼淼狠拍了背部,出了门,背上还火辣辣的疼。
这是她这几天第一次出门。
甜品屋伫立在斜坡下方,离它最近的只有斜坡上方的鬼屋。
那座鬼屋远远一看,比她的甜品屋萧条十倍。
前两日貌似有一位新老板接手,货车运着行李上坡时,陈亦灵趴在二楼窗户,掀起一角窗帘暗中观察,心想又有哪个倒霉鬼像她一样被忽悠来了。
她跟着李淼淼先去了较远一点的水果店,午后没有客人,店前坐了几位吃饼喝茶的婶子,都是在海余岛经营小店的商家。
陈亦灵像过年躲在爸妈身后的孩子,只露出一个脑袋,生疏地和各位婶子问好,介绍自己租了斜坡下的甜品店。
婶子们大多心热,鱼丸店的婶子先接过话:“啊原来是你租下了。诶,斜坡上那间鬼屋是不是也租出去了?”
牛奶店婶子来了精神:“租出去了,是个年轻老板。那天他和我问路,长得帅,也有礼貌。”
水果店婶子全程冷冷的,这时也插入话题:“我和他坐一艘船来的,他帮我搬行李了。是挺好看的,心肠也不错。”
“我也远远地看到一眼,”饼店的婆婆笑眯眯道,“我活了快七十年,还没在岛上看见这么帅的,还以为是电视来拍节目呢。我看呀,可以做岛草了。”
告别其乐融融的婶子们,陈亦灵和李淼淼往斜坡上的鬼屋走去。
李淼淼想的是打好招呼,以后有个照应。陈亦灵却在想,不知道能否和鬼屋老板交流一下上当心得,就地处偏僻的甜品屋和鬼屋的未来发展抱团哭泣。
走近一看,鬼屋比想象中还要萧索。
“你好,有人吗?”
一位年轻男人从昏暗的屋内走出,阳光像打光灯一样,从脚到头一节节照清他的全貌。
直到那人站在眼前,陈亦灵生锈的脑子终于咔地往前转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名字,她先意识到:他头发短了,也高了。
小洋楼墙外攀附着野草藤蔓,虫鸣声嗡鸣不停,日光很好,显得他骨相优越,五官精致不失英气。
一身寻常的黑色休闲穿搭,被他穿得挺直有型。他双手插兜,乌黑眉目的桀骜感不输从前,青涩面容已彻底蜕变为成年男子的硬朗英俊。
李淼淼惊喜道:“啊,路凡!”
路凡自始至终没看陈亦灵,朝李淼淼道:“李淼淼,好久不见。”
而后才缓慢地转动眼眸,与陈亦灵的视线对上,眼神比看陌生人还陌生:“陈亦...”
他眉间微蹙,似乎在想天底下最大的难题,数秒后左边的眉毛微微提起:“苹?陈亦苹,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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