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 54 章

狱卒将牢笼的铁门打开,毕恭毕敬地请善词进去后,又搬了一张椅子放在面朝裴沉昭的方向,请她坐下。

铁门打开时发出的响动声惊醒了水池中吊着受刑的男人,裴沉昭满是泥泞血污的面孔苍白,闻声时结着白色薄霜的长睫轻轻颤了颤,而后眼帘缓慢地拉开。

水牢之中数月暗无天日的折磨已经令他有些神志不清,身上伤口痛极之时,他偶尔会晕过去,昏迷时的梦魇频繁,让他总是糊涂地弄不清现实与幻境。

因而,当他看到牢房之中披着雕裘、面容清素的善词之时,一度曾以为是自己又做梦了。

身边随行的内侍担忧此处寒冷,便将一直携带的暖炉恭敬交到善词手中。

善词捂着热乎的手炉,拥着大氅,这才抬眸好生打量眼前的裴沉昭。

这一瞬,他是浑身褴褛、浸泡脏水之中受尽折辱的囚徒,她端庄从容好整以暇地坐在岸上交椅垂眸漠然睥睨,坐在了他往昔的位置,高高在上。

他们二人的身份,早已经悄然颠倒。

“阴冷脏臭的水牢里待着,可还好受?”善词盯着幽绿池水中的裴沉昭,眼神冷漠地开口。

裴沉昭垂下的眼皮木然撑起,视线一寸寸上移,神情呆滞地盯着善词的脸,似乎是怕看得不清楚,眸子微微眯了眯。

“怎么?”善词垂眸,漠然地问,“数月不见,已经认不得我了?”

两道疑问传入耳中,裴沉昭这才意识到,眼前的景象并不是在做梦。

模糊的视线逐渐定格,裴沉昭累累伤痕的面孔上忽然嘴角扯动,紧接着,他一声声地笑了起来。

那笑声阴戾冷酷,回荡于潮湿幽静的水牢之中,令人毛骨悚然。

善词默不言语,脸上毫无惧色,只静待他笑声渐止。

“劳你费心,我在这儿,过得很快活。”裴沉昭压着眉邪笑,狭长的桃花眼中冷意如箭迸出。

“也是。”善词微微一笑,“阴暗肮脏的过街老鼠,也的确该在这种暗无天日的地方待着。”

裴沉昭扬眉不羁地笑两声,并未将善词奚落的话放在心上,只目光直勾勾锁着她面孔:“今日屈尊降贵过来,有何指教?我只当你从此该不愿再见我这仇人才对。”

“我是不愿见你这张歹毒面孔。”善词平静地道,“今日过来,不过是想亲手送你一样东西。”

话毕,她便转头看了一眼身侧的内侍,内侍心领神会,吩咐牢房外的狱卒进来,由几个人合力,将泡在污水中的裴沉昭拖上岸。

裴沉昭浑身是伤,伤口因长期泡在水中而未曾愈合,已经溃烂,翻开的皮肉触目惊心。

善词毫无怜悯地扫了一眼,看见那皮开肉绽的伤口没有惊惧,只有一丝冷静的快意。

狱卒将浑身湿漉的裴沉昭拖上岸之后,又在他手脚腕上扣了镣铐。

镣铐之上嵌着粗重的铁锁,铁锁的另一头亦是镣铐,狱卒将另一头的镣铐固定在牢房的铁栅上,像栓一条狗般将他栓在离善词不远的地方,这样即使他再如何逼近,也始终伤及不到善词。

善词将怀中抄录的一份和离文书取出来,而后慢慢起身,走到裴沉昭跟前。

她蹲下身,将那文书放在裴沉昭眼前,口吻冷淡:“这是拟好的和离文书,已经过了官衙手续,我今日便是特意过来给你送这份大礼的。裴沉昭,此书已下,从今往后,你我再无干系。从今后,我便是自由之身。”

裴沉昭睁着血红的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善词的文书,目眦欲裂。

他坐于地面,盯着那和离文书上的一个个字,扯着苍白的唇一声声嗤笑起来。

他的视线一寸寸浮上,阴鸷地定格于善词面孔,以一种玩味又讥讽的眼神注视于她:“这么迫不及待地与我划清界限,是急着准备去那给填房之子投怀送抱?”

铁锁拖行于地的声音骤然响起,裴沉昭抬手一把从善词手中抽出了那纸和离文书,当着她的面狂躁撕碎,而后扬手散开碎纸。

善词垂眸,可怜又嘲讽地看着跪坐在自己裙摆下的囚徒。

碎纸如落雪纷纷飘下,裴沉昭狼狈的俊容上笑意冷酷且冰凉,他双目猩红且癫狂:“阿词,舍了我,转头又去抱别的高枝,真是左右逢源,如鱼得水啊。踩在我的脊骨上谋求得来的荣华富贵,你享受得可安心?可快意?”

善词毫不理会他的讽刺之意,掀唇淡淡微笑:“自然安心,自然快意。裴沉昭,我十七载人生,还从未有现下这般畅快的时候。你当日杀我母亲,如今我便以你父亲之命为她相抵,倒也还算满意。我唯一不满的,便只有你还活着。”

“阿词,你竟真的想要我去死。”裴沉昭只觉有一把尖锥戳在心肺上,血淋淋地挖出一片空洞,他瞳眸颤巍巍地盯着她,血红的眼底分不清是恨还是恼,他扯着嘴角,断断续续地笑起来,“好生心狠,好生心狠!”

善词缓缓蹲下,与匍匐在地的裴沉昭视线平齐。

她瞳仁幽静漆黑,轻声道:“是啊,裴沉昭,我日夜盼着你死,你怎么还不去死?你死了,我便安心了。”

她用那版轻柔语调说出如此残酷之言,他一刹间只觉得心如刀剜,大笑着却通红了眼眶,浑身冰冷麻木,身体如堕深渊般瘫软无力。

原来,竟是他死了,她才安心。

“好!好,说的好。”他忽地癫狂抚掌大笑起来,连说了三个咬牙切齿的好字,“可阿词,我不会让你如愿,我会好生活着,只要我活着一天,总有我们再见的时候。届时,你我再诉旧情罢!哈哈哈哈!”

善词看着面前疯癫无状大笑的男人,淡淡站起身。

她拢着大氅转身走了几步,秀丽面容无波无澜,语气冷漠疏离,仿佛对着一个陌生人说话:“燕王殿下,可惜你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相见了。下月便是延庆元年,从这一年开始,你是苦寒燕地的落魄王爷,而我会入宫,我会是陛下的贵妃。”

“贵妃,我还当裴元渡能给你什么好位置,到头来,还不是妾?”裴沉昭笑着,如听到了什么绝好的笑话。

“与他做妾,也比在你这种畜生身边为妻要好得多。”善词头也不回,语气寒凉,“今后,燕王还应该称呼我一声婶婶才是。”

“我是畜生,裴元渡便是什么好东西?阿词,莫要天真,裴家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你以为舍了我,跟了他,便能得你想要的安稳了,痴人说梦罢了!我且看着你能在他身边过几日安生日子。”

善词不顾背后的狂笑声,决然走出水牢,一次也没有回头。

裴沉昭在背后幽怨地盯着那一抹纤细身影,眼底燃烧起熊熊业火。

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遁入一片漆黑之中,他忽然扬唇笑了,猛地高声厉喝:“——我的好婶婶,您慢走,恕我不能相送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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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第 5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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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鹭洲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