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庆五年，又是一年四月芳菲，春光晴明。
日头快到上午，甘泉宫内，却是上下静默。
如今任宫内掌事宫女的冬藏踏入正殿时，并没见到贵妃善词的身影。
她也不着急，不紧不慢朝着正殿背后走去。
正殿的背后设立着香案及佛像，乃是主位娘娘善贵妃日常侍佛诵经之地。
冬藏来到此处，果然见到善贵妃正清素装扮跪在案前的蒲团上，手挽佛珠闭眸颂念经文。
冬藏不语，悄然立在背后。
过了没多久，善词睁开双眸，收了佛珠站起身来。
冬藏恭敬取三炷香点燃，交予她手上。
善词接过，秉香过顶，闭眸又碎碎默念了几句后，方毕恭毕敬地将着三炷香供奉在神龛之前，眼波流转过来，望着冬藏问：“何事？”
“方才昭乾殿的人来传话，说陛下请您稍后前往昭乾殿一同用午膳。”冬藏道，“娘娘预备着过去吧？”
“知道了。”善词抿唇，静默的一笑，眼底才流露出几丝真切的高兴，“换身衣裳，随我过去。”
冬藏答了声是，连忙唤人进来，伺候着贵妃更衣。
打点好行头，备了轿撵，善词便携着冬藏等几名贴身宫人至裴元渡所在的昭乾殿。
善词刚踏上昭乾殿的台阶，还未进入，立在门前伺候的皇帝近身内监周维便挽着拂尘笑盈盈上前来侯：“参见贵妃娘娘，陛下在里间呢，您请进罢，当心您足下。”
善词莞尔谢过，整预备进正殿，却忽然听见里间窗棂内传出几声稚儿的奶声奶气的说话，伴着男人爽朗的笑声和几声轻轻的女人笑语。
善词准备跨入正殿的脚在半空悬停了阵，而后落下。
“里头是？”听见里头已先有了人，善词脸上原本的欣喜褪去了大半。
“回娘娘，方才皇后娘娘和董贤妃带着太子同三公主过来给皇上请安。”周维客气地解释。
善词姣美的面容上退了些血色，却还是牵强地笑了一声：“原是如此。”
“娘娘先进去吧，陛下等着您呢。”周维微笑提醒。
善词抿唇一笑回应周维，掺了冬藏的手踏入昭乾殿中，步履有些虚浮。
耳边稚儿孩童的笑语越发逼近，善词脸上的神色就越发落寞。
如今已经延庆五年了。
这五年之中，先有顾皇后诞下裴元渡的嫡长子瑛祯，后有李昭仪和周贵嫔生下嫡次子和孪生的大公主二公主，当年与善词同时入宫的董妃，也在去年为裴元渡生下了三公主，从而晋升仅次于贵妃的贤妃。
宫中的女人渐多，孩子也多了起来，善词眼睁睁看着身旁当时一同入宫的妃嫔们都已有儿有女，而所承雨露不少的自己，这几年却自始至终一无所出。
心底的酸涩蔓生，像是咬了一口极酸涩的生杏子酸倒了牙，善词握着冬藏的手越发冰凉。
“娘娘……”冬藏看到善词眼底的寂寥，轻轻捏了下她的手，提示她整顿神色面圣。
善词会意，温婉冲冬藏感激一笑，强撑起精神作出一副得体的笑脸，踏入了裴元渡所在的正殿。
即便无数次告诫自己不要羡艳妒忌，可当看到眼前的光景，善词还是忍不住心头一酸。
裴元渡正坐在明窗下的地龙上，搂着怀里粉雕玉琢的小男娃娃教他写字，大手握着小手，在宣纸上一笔笔落下墨迹，时而笑着夸赞几声。
而顾皇后抱着尚在襁褓之中的三公主坐在裴元渡对面，望着小几对面同欢的父子二人，柔和温润的面孔上泛起慈母的笑容，这笑意让她那张本只是中人之姿的脸庞无端增添了几分柔美的别韵。
眼前和乐融融一家人的画卷刺痛善词双目，锥心的酸楚呛得她快呼吸不过来，脸上好不容易撑出的笑容也逐渐变得支离破碎。
即便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此时此刻，裴元渡与顾皇后还有他们的孩子坐在一起，是真正的一家人，而她却像一个站在别人幸福之外酸涩窥伺的阴暗蛇虫，羡艳而又妒忌得快要发疯。
裴元渡沉浸教着四岁的太子瑛祯写字，全心投入，甚至没有留意到善词的到来，反倒是一旁搂着三公主的顾皇后抬眸时发现了她。
“贵妃？”顾皇后笑盈盈地望着善词，“来了怎的也不做声？白白在那里站着。”
善词暗暗攥紧了手心，指甲掐进肉里的疼让她清醒了几分。
“看见陛下正专心教导太子殿下写字，臣妾怎好打搅？”善词抿唇笑，尽量使得自己的表情不那么生硬苦涩。
“臣妾请陛下安，请皇后安。”她上前，冲着二人行一礼。
“贵妃安。”董贤妃从凳子上恭敬起身，对着善词行一礼后让到身旁另一张凳子上。
“贤妃妹妹客气。”善词回敬董贤妃一句。
“祯儿闹着玩儿的，四岁的小儿罢了，哪里写得几个好字出来？”裴元渡松开教导太子写字的手，嘴上谦虚着，脸上的神色却是一副为儿子骄傲的神情。
他轻轻推了下太子，柔声道：“去给你善娘娘请安去。”
瑛祯从父亲怀里挣出，跳下地龙，蹭蹭蹭迈着小短腿跑到善词跟前，雪白粉嫩的圆圆小脸上，一双清澈机灵的大眼睛亮晃晃地盯着善词，小短手学着规矩，有模有样地给她行了个礼，奶声说：“给善娘娘请安~”
善词自是对这软糯的小团子喜欢得不得了，先回了个礼，而后便蹲身忍不住搂了他一下，笑意道：“太子殿下有礼了。”
瑛祯甜丝丝地冲着她笑了一下，而后又迈着小短腿蹭蹭跑回了裴元渡身边。
善词在刚才董贤妃的位置坐下，裴元渡便长臂一揽把儿子抱了上去，疼爱万分地搂在怀里：“好儿子，回去跟着你启蒙老师好生学着念书，若是学识有长进了，下回父皇就送你一匹小马驹。”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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