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师兄是摆设
姜遣见赵氏长老毫不避违宗门之争，心下有了判断。
要么，去年他来学宫已经知晓玄黄门两派争斗；要么，玄黄门两派争斗已经如火如荼。
争斗激烈化到什么程度，推几个罪人受罚便知。
“赵长老不必紧张，几百人用度有点差池而已。晚辈身为三公断之一，自当依照学宫规约判定。况且三公断尚有玄黄门闻人公子，狱法山护法，又岂会做出不公正的判定。”
赵氏长老听小辈不肯让步，还满嘴虚伪之词，愤然而去另做打算。
师徒一派怎会放过削弱世家的机会，三公断闻人异只会落井下石。
剩下一个三公断，乃是狱法山半步真人境女护法，更是法不容情。
姜遣离开学宫寮房，准备去往学宫另外开设的殿堂**传道。
他身为儒门都讲，在殿堂看着十多个诸子百家弟子，和二十多个诸侯国前来学宫修行的少年。
左小白从别处过来，看向门可罗雀的殿内。
这么点人，独尊儒术，任重道远。
淄国在中洲北方一国独大，领属二十多个小诸侯国，疆域直至燕国。
沧澜宫阴阳家入驻学宫意图明显，不免让人认为淄国国君身负王气。
诸子百家修行，自中古至今日，均无真仙飞升，修行前路迷茫。
可两百年前，不是有封仙榜吗，哪家不想试试从天子之功封仙。
王者，不过凡界之主；天子，才有封仙之权。
未来天下纷争，不似两百年前两方争斗。
如今是一王迁都，诸侯争霸，百门入世。
其实，还有比儒家都讲学生更少的殿堂。
应心瑭坐在贺筱旁边，小声问：“狱法山女护法，三公断之一。贺筱，你这位师叔也是上人吗。”
“半步真人。”贺筱说完纳闷，自己怎么就回答了。
这个儒门女书生，实在粘人，自午饭后看热闹遇见，一直跟着她。
应心瑭目光崇拜，看着法家都讲。
能不粘人吗，学宫规约，她有很多看不明白的地方，逮着法家修者还能不问。
法家都讲，精神矍铄，面颊些许凹陷。
她往那一站，众人下意识坐好不敢动。
狱法山在中洲最西边的雍国境内，与毗邻诸侯国都隔着天堑鸿沟，是以不为人知。
来听**的弟子，不到十个，其中还包括自家弟子贺筱。
应心瑭还以为她上来会讲讲狱法山在哪里，自己的修为境界，以及接下来要讲什么，毕竟宗门师长就是这么传道的。
没想到，这位女护法抬手就指着自己：“那个说话的，去领罚。”
应心瑭站起来惊讶道：“前辈，我只说了一句话。”
领罚过分了，最多出去呗，学宫规约可没有说句话就要领罚这一条。
其余几个人均不敢吱声，这位法家都讲一言为令、言出法随吗？
“站后面听不行吗。”应心瑭问。
法家都讲略凹陷的骨瘦双颊轻微一缩，不动声色收住笑。
没理争取留下的少女，却对在座八人道：“若我没有事先告诉你们做什么是错的，却在你们行常人之事时惩处。这便是法不公布，不知所谓。”（1）
应心瑭太有体会了。
她都不知道宗门有五恶之罪，就被宋且定了君子之罚，死罪。
贺筱面容寒如雪梅，此时也忍不住望着师叔，有点眼热。
师叔对待外宗弟子，未免太过和蔼，不像在狱法山严酷。
应心瑭有些明白法家都讲在说什么了。
若说姜国律令是类似四经涵义的深刻概要，那淄国律令就是不能让人看的密报。
姜国人好歹知道要做什么不要做什么的大概范围，比如不可违反公序良俗，一般人都知晓这是什么意思。
而淄国人压根不知道，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只因刑书不公布。
那学宫规约呢，不仅公布给所有人看，条款明明白白，罚则清清楚楚。
日入时分，淄国国君府邸。
三公断就赵氏任职子弟失职一事，各抒己见。
狱法山护法是三公断中修为最高的前辈，先说道：“既有学宫规约在，当依据罪行轻重，处以相应惩罚。”
淄国国君正襟危坐，闻狱法山修者对他连个称呼都没有，缄默不言。
闻人异见状，纵然希望赵氏子弟去死，还是反驳道：“主公，刑不可知，则威不可测。众诸侯小国臣服于淄国，该因主公之威，刑名之威。”
玄黄门并不赞同法家修者，提请国君举国公开刑书。
倘若自己这一方有违反之言行，那不是跟赵氏子弟一样，众目睽睽之下无有转圜余地。
法家公断即墨宣言辞犀利：“人生而好利避害。公布刑书，公开监督，治民之道。不别亲疏，不殊贵贱，一断于法，安国之道。”（2）
淄国国君闻言，神情凛凛。
暗道如此一来，君君臣臣尊卑之序断矣，父父子子亲情之恩绝矣。
闻人异再次反驳：“主公，如今仅在学宫施行公布刑书，可能就会有人意图钻研条款，挑战规范，破坏秩序。若是举国公开，岂非导致混乱。”
姜遣听见闻人异意有所指的话，接道：“君侯创立学宫，开放包容，兼收并蓄。诸子百门齐聚淄国，此乃修真千年盛事。礼不可废，君主之尊；与法并用，天下之畏。”
即墨宣眼神不屑：和稀泥。
闻人异见怪不怪：假大空。
淄国国君似有满意之色，国尚礼则国昌盛。
更重要的是，忎峄门有山河鼎，若是能在淄国燃起，那他无疑是真命天子。
闻人异没有抓到姜遣师妹利用学宫规约，主动挑起展豹、吴让尘和赵氏子弟争执的证据，也只能作罢。
他只是隐隐感到，学宫规约公布可能对玄黄门有所不利。
罚则隐秘不宣，掌握在自己手里，自由裁量的日子没了。
姜遣听法家修者仍在催促国君举国公开刑书，无甚异议。
淄国若不能像姜国那样书院君子堂随处可见，民众大字不识几个，公不公布刑书，无甚区别。
三人从学宫出来，法家公断打量下两个青年，居高临下道：“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在即墨宣看来，儒门弟子姜遣拘泥于礼，道门弟子闻人异工于私心。
闻人异对法家前辈的嘲讽，报之以冷静无视。
不想听见姜遣恭恭敬敬咬文嚼字：“有劳即墨前辈提点，过三四日就能长出些许。”
长什么？嘴上的胡茬子？
即墨宣骨瘦的脸不可置信，这是儒门后辈该说得话吗。
她冷哼一声隐遁，留下一言：“礼法并用，后生要叛出忎峄门吗。”
姜遣神情无恙，与闻人异同返学宫，两人一个眼白透亮，一个瞳仁漆黑。
对视一下，翻白眼回击勾魂眼。
闻人异试探聊着：“姜公子，令师妹灵俏可爱，无外乎我师弟缠着。若是两人交好——”
“我师妹是来参加比试的。”姜遣回绝。
闻人异毫无轻佻之态，这种事在玄黄门再正常不过。
男修女修结合，就是资源整合。
他只是挑个话头，看看姜遣有无互助之意。
虽然没抓到应心瑭任何把柄，但他照样可以给个通融，吓唬又示好。
“姜公子，令师妹年纪不大，到底做事不周全。你可——照看好了。”
“那是自然。”
姜遣神情自若，心中是有疑问。
师妹假装无意宣扬陆朔出卖赵氏即可，为何节外生枝牵扯到御兽宗展豹和荆国兵家吴让尘。
应心瑭在法家都讲放堂之后，与贺筱一道去往学宫诸子百门献出宗门典籍的地方。
想都不用想，能拿出来供大家看的，一定不是各门各派绝学秘典。
听闻参与执剑人比试的门派多达一百八十六家，想来了解下未来对手背景修行习惯的人，并不少。
应心瑭最关心的，就是这里面有没有墨家传承。
她拉着寻找小说家传承的隋俞，一起大翻特翻。
“心瑭，心瑭，过来看——”
“你找到什么了？小说家？”
两人直接在两步外的墙角蹲下，很快看完一本典籍。
主要是这本典籍，介绍的只是诸子百家概况，并无难懂之处。
近古修真者按修为分四个境界，术士、上人、半步真人，真人。
不过，诸子百家在上古时期，各自尚有称号，并不像现在统一。
道家内丹正统修为境界，练气、筑基、金丹、元婴。
泰室山儒家修为境界分，书生、君子、大贤、圣人。
狱法山法家修为境界分，司吏、绣衣使、护法、尊者。
消失的墨家修为境界分，百工、墨侠、哲匠、钜子。
这是上古四大显学修为境界记载，另外尚有其余门派的。
还算详细的有纵横家修为境界，说客、策士、弈师、谋圣。
……
翻了好一会儿，隋俞喊道：“小说家的在哪儿？再翻——这这！”
应心瑭念道：“抄手、采诗官——没了啊。只有术士和上人境界。”
隋俞往后翻，又翻回来，逐字逐句看。
失望道：“难道小说家，修为最高只是上人，都没人境界臻至半步真人和真人嘛。”
应心瑭摇摇头：“或许记载不全。你先想想怎么打通玄窍做个抄手吧。”
隋俞捂着心口：“这上面也没说如何打通玄窍啊。采诗官是什么意思？”
藏在其神念愿望种子里的随身小弟暗道，我知道后面境界，但我不告诉你。
时候不早，忎峄门弟子该集合回黄庭城了。
应心瑭和同门往学宫南门去，见到师兄望着自己一招手。
姜遣单独将师妹带下学宫，在黄庭城外设下结界，急道：“师妹，御兽宗小神兽乱窜伤人，你当时做了什么，快告诉我，我好善后。”
“师兄，这我可不知道。我当时路过，去找端木嘉他们。”
应心瑭暗道，还能怎么回事，顺手坑下展豹和吴让尘啊。
跟他俩瞪眼，怪累的；不瞪回去吧，怪亏的。
以后让他俩互相瞪眼，反正她也没耽误正事。
姜遣没再问，诈不出来才好。
师妹在他面前都不承认，闻人异没可能抓到师妹把柄，不然直接威胁即可。
他转而心中一个念头：对师妹来说，师兄是摆设吗？要对付两个嘴上没毛的小子，也不说一声。
一只黑蝴蝶翩然飞过，应心瑭指尖接住微不可察的停留，才想起来：“我把公子给忘了，还没去看看他呢。”
姜遣清嗓咳了一声：“别忘了自己还有个师兄。”
应心瑭感激地仰脸道：“师兄，你快送我过去。”
参考文献：
（1）《中国法制史》
（2）《史记??太史公自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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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师兄是摆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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