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主,该喝药了。”
一双纤纤素手,掀开联帐,端药入帷。
病人摇摇头,捂着高耸的肚子,皱着眉头不愿喝。
李希夷放下药,药碗碰桌,叮当可闻,几滴药洒了出来。白瓷碗里浑浊的符灰水,晕开一圈圈涟漪。
不知是落下是震的,还是端药人手抖得太厉害。
她手腕上的绳串,系着一枚小小的方形法印。动作间,法印纹丝不动。
李希夷在床沿坐下。
“莫担心,没怀。”
她抚了山主腹大如斗的肚子,语气温柔和善,“小病,骨梗。我化骨即可。”
山主被灌下符水,感觉身体暖融融的,周身被蓝色的光芒笼罩,那是李希夷专长的祝由术。
李希夷耗费自己的气,用双手按在山主肚腹上,从下往上推。
蓝色光芒愈甚。
山主的肚子慢慢瘪了下去,与此同时,有一手指大小的硬块,隔着山主薄薄的一层皮,往上移动,看起来就像巨大的虫子,在皮肤里爬。
山主松了口气,微含着笑意,“这就是那块骨梗了吧。”
要是钩吾仙山山主,怀了无名子,这山里几大宗门,必要借题发挥,对她进行攻讦,以夺她山主之位了。
李希夷淡淡道:“嗯。”
暖意从山主的肚子,一路上行,至心肋至胸至锁骨。
行至喉头时,沐浴在暖意中的山主,骤然变色,双手去握喉咙,双脚本能地踢踏,震惊地看着李希夷,“微……微……”
李希夷神色依旧淡淡,眼眸微敛。
“喜欢窒息吗,最安静。”
死起来,最安静啦。
她知道山主喜静。
窒息让山主面色涨红,骨梗塞喉,上不去,下不来,空气越来越稀薄,山主曼妙的双眼,眼珠越来越往外凸出。
倏地,李希夷一双手,仿若神之手,往下推了推。
新鲜空气重新涌入山主气道,可还是堵的,只有一线,留与山主呼吸。
山主孱弱,气若游丝,“微微,你还是怨我……”
“是我,辜负了青道的嘱托。现下护不住你。”
李希夷陡然脸色阴沉,按住山主的手,力道重了几分。
山主感受这变化,轻轻笑出了声。她瘦骨嶙峋,胸腔起伏,骨骼凸起。山主艰难地偏过一点头,发红的眼睛,望向殿门。
殿门洞开,雪石长阶绵延而下,仿佛永无尽头。
丹墀染血,满是魔婴为了示威而扔下来的同门尸体。
山主眸光一闪,“他们俩……还是没回来吗?”
不提那对孪生兄弟还好,一提,李希夷就忍不住鼻头一阵酸涩。泪意涌上。
她将骨梗再次往上推,动作剧烈,手腕系着的那枚法印,撞在山主皮肤上,压得山主锁骨一片红。李希夷咬牙切齿,“告诉我,如何才能拿到无情道剑意?!”
今日,纵是她死,也要死个明白。
既然他池青道能无情,她又为何不能?
“呼……呼……”
山主的呼吸越来越困难,望着李希夷的眸子里,溢满心疼。
李希夷在她的注视下,眼泪再也憋不住,汹涌而出。
手下一推,那骨梗行至山主口中,山主一阵呛咳,猛地坐起来,“咳咳咳咳咳咳……噗。”
骨梗混着血沫,被山主吐在了地上。
山主抚平胸口之气,嘴唇张合,艰难地吐出两个字。
李希夷听清后,一瞬惊愕。
旋即苦笑连连,泪水在脸颊上肆意流淌,蜿蜒成河。
药碗哗啦摔在地上。
“那我没救了……”
要拿到无情道剑意,山主说,需要双修。
竟然要双修才行。
那怎么可能?
“我池青道,宁做断袖,也绝不会娶你。 ”
青道哥哥拒绝她的话,字字扎心,让她肺腑皆遭剐,犹然在耳。
李希夷的自尊,早被践踏,踩碎散了一地。
她喜欢池青道十载。
从青葱少女怀春,到费了半条命去救他;
从名不见经传的家乡草原,到踏上这灵气不绝的钩吾仙山;
从安安生生努力好好生活的小道医,到钩吾山人人鄙夷糟践的弃妇;
从为了他的一个眼神都会浮想联翩患得患失,到眼睁睁看着他牵着未婚妻的手,说不认识她是谁,还能微笑着祝福他们;
从跟在他身后一声接一声“青道哥哥”的小尾巴,到被失忆的他,随手打发给了他的孪生弟弟——那个像野兽一样未开化的怪物。
她还能顺从地挽住弟弟的手,笑着说:“谢谢青道哥哥。”
李希夷心想,她认命了。
又不是每场暗恋,都必须有个结果。
感情不是坚持,不是咬着牙苦熬,不是受尽委屈,就可以成功。
李希夷一直都明白,只是她从小就执着,从小便痴。
她没有金银财宝,没有这些仙山名门的家世,她甚至连灵根都没有。是个废物。终身无法修炼。
没有爹娘。没有兄弟,没有朋友。
只有一双双冷眼,数不尽的不怀好意地打量,道不完的风流谣言。
在草原,是有关她的容貌;到了仙山,还是离不开陈词老调,编纂者尽情描摹着她如何用样貌勾/搭不同男人,为自己牟利。
十分之中,一分真,九分是捕风捉影。
架不住人爱听。
众口铄金,一步步堆就她孤立无援的今日。
李希夷叹了口气。
她熟练取走架子上的暖剑,一路曳地拖行。
天地广阔,竟无她容身之处。
低头时,她看到了地面的划痕,把剑插/回剑鞘里。
死字当头,她想着,不能弄坏了山主殿的地面,来日有人来修,必是要抱怨她添了麻烦的。
廿岁的少女,抱着剑,躲在门扇背后的夹角里,一声不吭,哭都静默。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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