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明澜不动声色地移动脚步，挡在心灯前：“掌门为何要囚禁师尊？”
“囚禁？不不不…”玄冥子摇头晃脑，“是净化。云无涯体内藏着魔神恶念，必须用特殊方法才能祛除。”他忽然露出狰狞笑容，“就像现在，掌门师兄正在用'诛魔剑'帮他净化呢。”
诛魔剑？楚明澜心头巨震。那可是玄天宗镇派之宝，专克一切魔物，但对正常修士也有极大伤害。若真如玄冥子所说，云无涯此刻恐怕……
心灯突然剧烈闪烁，灯焰中画面变换：玄真子的剑已经刺入云无涯心口半寸，紫色剑痕开始龟裂，黑气从中渗出，却被诛魔剑吸收。而云无涯面色惨白，嘴角溢血，却仍紧咬牙关不发一言。
“住手！”楚明澜目眦欲裂，凝霜剑直取玄冥子咽喉，“让他们停下！”
玄冥子轻松避开，袖中飞出一道黑光击中楚明澜手腕。凝霜剑当啷落地，楚明澜只觉整条手臂瞬间麻木。
“别急，很快就轮到你了。”玄冥子舔了舔嘴唇，“九转轮回体，可是上好的容器啊…”
楚明澜强忍手臂的麻痹感，突然一脚踢翻身旁的案几。茶具碎裂声中，他借机俯身捡起凝霜剑，同时将心灯纳入袖中。
“想跑？”玄冥子冷笑，“寒玉峰的阵法已经启动，你……”
话音未落，楚明澜已经一剑劈开窗户跃了出去。外面风雪交加，能见度极低，正是脱身的好时机。然而他刚跑出几步，就撞上了一层无形屏障——整座寒玉峰果然被阵法封锁了！
“我说过，你逃不掉。”玄冥子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乖乖交出心灯，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些。”
楚明澜背靠一株古松，快速思考对策。硬拼肯定不行，玄冥子修为至少是大乘期，又有阵法相助。为今之计，只有……
他低头看向袖中的心灯。灯焰虽弱，却仍顽强燃烧着。云无涯的声音在记忆中响起：“心灯可照见本心，亦可连通两界……”
“连通两界？”楚明澜眼前一亮。他记得古籍中记载过，高阶修士可以借助心灯短暂穿梭空间。虽然危险极大，但眼下别无选择。
楚明澜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心灯上。灯焰暴涨，将他整个人包裹其中。在玄冥子惊怒的吼声中，楚明澜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身体仿佛被撕成碎片又重组。
再睁眼时，他已站在凌霄殿偏厅的阴影处。正殿中央，云无涯被锁链悬空的景象让他心如刀绞。玄真子背对着他，诛魔剑仍插在云无涯心口，剑身上的魔纹越来越明显。
“师兄，再加把劲。”玄冥子的本体站在一旁，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只要取出那滴魔神精血，我们就能……”
“就能什么？”楚明澜从阴影中走出，凝霜剑直指玄冥子后心，“取而代之吗？”
殿中三人同时转头。玄真子脸上闪过一丝慌乱，而云无涯则瞳孔骤缩：“走…阿澜…快走…”
玄冥子却大笑起来：“来得正好！九转轮回体主动送上门，省得我再去抓了。”
楚明澜不理会他的叫嚣，目光紧锁玄真子：“掌门师伯，您可知玄冥子早已被魔神控制？诛魔剑吸收的魔气，最终都会流入他体内！”
玄真子闻言一震，低头看向手中的剑。果然，那些从云无涯体内抽出的黑气并未消散，而是顺着剑柄流入玄冥子方向。
“师弟，这是……”
“师兄别听他胡言！”玄冥子厉声打断，“速速取出魔神精血，否则后患无穷！”
楚明澜趁机上前一步：“掌门师伯，您仔细想想，若师尊真是魔神宿主，为何诛魔剑对他伤害如此之大？真正的魔神容器另有其人！”
玄真子神色动摇，诛魔剑上的光芒忽明忽暗。就在这关键时刻，云无涯突然闷哼一声，心口紫色剑痕完全裂开，一滴紫金色的血珠缓缓浮出！
“就是现在！”玄冥子眼中闪过狂喜，猛地扑向那滴精血。
楚明澜比他还快，凝霜剑脱手飞出，直取玄冥子咽喉。同时他纵身跃起，一把抓住那滴精血。触碰到精血的瞬间，无数画面如潮水般涌入脑海——
上古战场，神魔交锋。一位白衣仙君为封印魔神，将自己善念与恶念分离。善念化为人形镇守封印，恶念则被镇压在九幽之下。然而恶念狡猾，每隔百年便试图冲破封印。为加固封印，善念分身不得不寻找特殊体质的修士作为“容器”，承载自己的部分力量……
“原来…这就是轮回的真相…”楚明澜恍然大悟。
云无涯并非魔神分身，而是上古仙君的善念化身！而那些所谓的轮回，其实是云无涯不断寻找合适容器的过程。
“把精血给我！”玄冥子的咆哮将他拉回现实。凝霜剑被击飞，玄冥子黑袍鼓荡，周身魔气翻涌，哪还有半点仙家气象？
楚明澜看向手中的精血，又看向被锁链束缚的云无涯，忽然笑了：“师尊，换我来保护您。”
说完，他毫不犹豫地将那滴精血按入自己心口！
“不！”玄冥子和云无涯的惊呼同时响起。
精血入体的瞬间，楚明澜感到一股浩瀚的力量在体内炸开。经脉如被烈火灼烧，又似被寒冰冻结，极致的痛苦让他跪倒在地。皮肤上浮现出与云无涯相似的紫色纹路，但颜色更深，几乎发黑。
“哈哈哈…自寻死路！”玄冥子狞笑着逼近，”未经炼化的仙君精血，岂是你能承受的？不过也好，等你的肉身崩溃，我照样能取…”
他的话戛然而止。楚明澜缓缓站起，眼中紫芒流转：“谁说我要用肉身承载？”
下一刻，惊人的一幕发生了——楚明澜的身体如瓷器般出现无数裂纹，紫金色光芒从裂缝中透出。与此同时，束缚云无涯的锁链寸寸断裂，诛魔剑也剧烈震颤着脱离玄真子的掌控，悬浮在半空。
“你…你竟然…”玄冥子脸色大变，“要自爆元神？！”
“不止。”楚明澜的声音已经变得不似人类，带着重重回音，“还有这个。”
他抬手一招，凝霜剑和诛魔剑同时飞来，交叉挡在身前。两把剑的剑身上，不知何时浮现出古老的铭文：
劫尽千秋，雪刃不消；轮回百转，初心未改。
云无涯挣脱束缚，踉跄着扑向楚明澜：“住手！你会魂飞魄散的！”
“不会的。”楚明澜转头对他笑了笑，眼神清澈如初，“因为您教过我，何为'同心'。”
话音未落，耀眼的白光从他体内爆发，瞬间充满整个凌霄殿。玄冥子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在白光中如冰雪消融。玄真子则呆立原地，诛魔剑自动飞到他手中，剑身上的魔纹尽数褪去。
白光中心，楚明澜的身影渐渐模糊。云无涯死死抓着他的手，却无法阻止他的消散。
“对不起啊，师尊……”楚明澜轻声道，“又要让您等了……”
“不！”云无涯的嘶吼声中，楚明澜彻底化为无数光点。那些光点并未消散，而是如星河般盘旋上升，最终在殿顶凝聚成一盏巨大的心灯虚影。
灯焰中，一个小小的楚明澜盘膝而坐，朝云无涯微微一笑：“这次，换我守护您。”
……
三个月后，寒玉峰顶。
云无涯站在悬崖边，白发如雪，手中捧着一盏青铜心灯。灯焰微弱却顽强，映照着他消瘦的面容。
“仙尊。”林青羽从身后走来，“掌门请您去一趟祖师堂。”
云无涯头也不回：“何事？”
“说是……找到了稳定魂灯的方法。”
云无涯灰眸微动，终于转身。这三个月来，他走遍九州，寻找能让楚明澜重获肉身的方法。那日凌霄殿一战后，楚明澜的元神虽被心灯保住，却因损耗过重陷入沉睡。
祖师堂内，玄真子正在翻阅古籍。见云无涯进来，他愧疚地行礼：“师弟…之前是我糊涂，被玄冥子蒙蔽…”
“方法。”云无涯直接打断。
玄真子叹了口气，指向堂中央的一口古井：“洗魂井。配合我宗的塑灵诀，或可为楚师侄重塑肉身。只是……”
“只是什么？”
“需要一位渡劫期修士以半身精血为引。”玄真子沉声道，“而且成功率不足三成。”
云无涯没有丝毫犹豫：“开始吧。”
玄真子欲言又止，最终点头：“需要准备三日。另外……”他取出一卷竹简，“这是从玄冥子密室找到的，记载了关于'九转轮回体'的真相。”
云无涯展开竹简，面色渐凝。原来楚明澜并非普通容器，而是上古时期那位仙君转世！每一次轮回，都是他自愿牺牲自己加固封印。而云无涯作为仙君善念化身，注定要亲手送他赴死……
云无涯苦笑，"这就是你始终不肯相认的原因吗？"
三日后，洗魂井边。
云无涯割破手腕，鲜血如溪流般注入井中。井水渐渐变成淡金色，散发出柔和的光芒。玄真子将心灯置于井口，开始念诵咒语。
“魂兮归来，返汝真形……”
随着咒语声，心灯中的小火苗逐渐壮大，最终化作一道流光没入井中。井水沸腾，金光冲天而起，在半空中形成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
云无涯脸色苍白如纸，却仍持续输出精血：“阿澜…回来…”
就在他即将力竭之际，井中突然传来一声轻响。一只白皙的手搭上井沿，紧接着，湿漉漉的黑发探出水面，然后是那张云无涯朝思暮想的脸——
“师尊，我回来了。”
楚明澜赤着上身从井中爬出，心口处赫然是一道紫金色剑痕，与云无涯的一模一样。
云无涯伸手想扶他，却因失血过多而踉跄了一下。楚明澜急忙上前，一把将人搂住。两人心口的剑痕相贴，发出淡淡的金光。
“这次，真的不会再分开了。”楚明澜在云无涯耳边轻声道。
寒玉峰顶，今年的第一场雪悄然飘落。一片雪花落在相拥的两人之间，化作水滴，映出漫天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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