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九点。
黑色宾利驶入别墅后，很快停在了院中的车库。
好在苏暧还记得自己是要报恩的，将车熄火后取了车钥匙，就陪着周成燃进了屋。
“周律师，这些都是这几个月的药，你记得每天涂抹，伤口不要沾水。”
放下手里的药，苏暧最后叮嘱了几句后，就转身打算离开。
“苏暧。”
周成燃的一声唤，让她止住了脚步。
“什么？”
苏暧疑惑回头。
“周律师还有事吗？”
周成燃低头从袋子里找了瓶云南白药，递给了她。
“擦点药吧，女孩子的手还是不要留疤。”
苏暧撩起衣袖一看，手腕处果真有一些擦伤，要不是周成燃提醒，她还真没注意。
因此，也没跟他客气。
“那就谢谢周律师了。”
“对了，今晚的药钱是多少，我转给你。”
苏暧赶忙摆手，“这怎么行呢，周律师你救了我，这点药钱是我应该付的。”
可惜，在这方面周成燃固执得很，手指一动，200块钱就转过去了。
‘叮咚’一声。
200块的转账信息顺利发送。
见此，周成燃眉眼一暖，“我还以为你已经把我的微信删了。”
他很清楚如今的苏暧是如何避他如蛇蝎，能保留下联系方式，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苏暧讪笑：
“怎么会，周律师说笑了。”
虽然她起先是想删的，可宋青青说诚睿好歹是店里的大客户，删了不就得罪人了，说不定还会影响花店的口碑。
所以最后，也就没删得成。
“不过先说好，这200块钱我是不会要的。”
看着转账的钱没被接收，周成燃并不意外。
“苏小姐随意就好。”
取了云南白药后，苏暧也没在这屋里多待，毕竟深更半夜的孤男寡女独处一室，总归是过于暧昧了。
“那周律师，我先走了，明天记得换药。”简单打了声招呼，苏暧眉眼间尽是要离开的轻松。
看着苏暧头也不回的离开，周成燃扯了扯嘴角回：
“苏小姐，就这么走了吗？”
“……”
苏暧扭头无言。
你这话让我怎么接。
“那周律师，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看清苏暧眼底的不解与陌生，周成燃讶然后垂下眼眸。
低笑一声，似是自嘲。
“没有，是我唐突了，苏小姐慢走。”
“那、周律师再见……”
因刚才那话，苏暧瞧着周成燃的目光带了几分无所适从，可蹙眉间看这人没再搭理自己，又很快放松下来。
随着门锁下落，耳边轻快的脚步声很快离去。
周成燃知道，苏暧还是离开了。
且没有回头。
此刻在暖灯下，周成燃明明置身于一片温暖之中。
却落寞的像是被全世界抛弃。
屋外。
苏暧前脚刚离了别墅，后脚宋青青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电话刚一接通，宋青青混合着嘈杂背景音的清脆嗓音就响在了耳边。
“苏暧你没事吧？我刚刚看到新闻了，说是有人在花店附近报警抓了凤凰街伤人案的犯人，抓到时手里还拿着刀，太可怕了，你没遇上他吧？”
某人慢悠悠出声，“很不幸，我遇上了。”
紧接着，正如她所料，宋青青的音调瞬间提高，“什么，你遇上了？！那你……”
苏暧立刻安抚：“不过放心吧，我没事，这次还好有周律师救了我，不然进医院的就该是我了。”
“进医院？”
宋青青大惊，“你是说周律师受伤了？”
“是，好在伤的不重已经缝合包扎了，就是接下来几个月做事会不大方便。”
说到这，苏暧心底一阵愧疚袭上心头。
周成燃怎么说也是她的救命恩人，就这么将人丢下会不会太过分了。
电话那头，宋青青还在叽叽喳喳地叮嘱苏暧遇到危险时该如何应对，却不知苏暧已经因为她的一句话，转身回了别墅。
“好好我知道了，这边还有事呢，先挂了啊。”
悄声与宋青青简单说了几句后，苏暧就匆忙挂断了电话。
周成燃的卧房在二楼，尽管在外看是一片灯火通明，可等苏暧再进去时却只觉得四下静悄悄的，浑然没了人气。
只有头顶的暖灯，还在固执地照着亮。
“周成燃，周律师？”
苏暧试着喊了一声，却无人回应。
只有淋浴间里传来细微的水声。
“不会是在洗澡吧？”苏暧喃喃。
见此，她只得退回客厅想着先等等。
一刻钟后，淋浴间的门被打开。
苏暧闻声转头，却正对上周成燃下身围着的浴巾，顿时臊得转过头去。
看了眼苏暧红透的耳垂，周成燃眉眼间的寒气一散，取而代之是扬起的笑意。
“苏小姐回来了，不是已经丢下我这个伤患不管了吗？”
不知自己被调侃的苏暧犟着嘴反驳，“我可没有丢下你不管，只是觉得孤男寡女的不大方便，避嫌而已。”
“那现在怎么又回来了？”
苏暧耸肩，“责任重大，没办法。”
周成燃被她逗得一乐，“那辛苦苏小姐了。”
“哼。”
一声轻哼后，看似调笑，可气氛还是不可避免的沉重下来。
苏暧知道，他们一直在努力装作是关系平和的陌生人，哪怕8年前发生了那样的事。
可即便如此，苏暧对周成燃也恨不起来。
不仅是因为他真的无辜，更因为在8年前，只有他是真心的道歉，真诚的帮助。
也是唯一不曾以同情可悲的目光看向她的人。
顾及着苏暧还在客厅，周成燃到底是换了身浴袍才过来。
只是这一通忙活后，手心的纱布终是不可避免的沾了水，没办法，苏暧只得给他重新上药包扎。
“我看你下次洗澡还是在手上套个袋子吧，不然频繁打湿也不利于伤口愈合。”
包扎时，苏暧下意识絮絮叨叨的念着，明明只是一件常事，周成燃却看得心底微暖。
“套袋子，也太丑了。”
苏暧抬头瞪他一眼，“那总比来来回回的打湿要好吧，比起伤口愈合，丑什么的你就忍忍吧，况且……”
眼尾扫过周成燃潮湿的发尾，宽阔的胸膛以及那双黑沉的深邃眼眸。
哪怕只是侧颜，都看得人目不转睛。
垂眼时，苏暧心里默默补充了句：‘况且，你也不丑……’
将伤口包扎完，苏暧仔仔细细地收紧袋子把药给他放好。
“我觉得今晚我还是住这吧，不然你要是夜里因为手不方便出了事，我可就罪过了。”
对于这一决定，周成燃却是挑高了眉尾靠近。
“怎么，苏小姐这回倒是不想着避嫌了。”
因为这次凑近，苏暧很快嗅见周成燃身上传来的那股清淡的雪松木香，淡雅内敛。
就像他这个人一样，捉摸不透。
晃神后挪步，苏暧不自在地抱住靠垫，企图寻求一丝安全感。
“你别误会，我指的是睡沙发。”
周成燃颔首，一脸淡定，“我说的就是睡沙发，苏小姐以为我误会了什么？”
被反将了一军的苏暧咬牙，端的是皮笑肉不笑，“没有，我跟周律师怎么会有误会呢。”
“没有就好，不然就该苏小姐忙活了，毕竟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看着周成燃那副理所当然的无耻样，苏暧突然很后悔自己先前的善心大发。
眼前这人看上去，哪里需要她可怜了！
尽管心下被周成燃气得来火，可苏暧还是言出必行，说留下就当真窝在沙发不挪窝了。
许是沙发太舒适的缘故，苏暧没窝多久就打起了哈欠。
“今天发生的事实在太多了，我都累了，周律师也早点睡吧，医生可是说了良好的作息有利于伤口恢复。”
抬头瞅了眼时钟上明晃晃的九点半，周成燃没戳破这点。
“那么，晚安苏小姐。”
说完，转身回房。
“晚安，大律师。”
下意识应了声后，苏暧很快歪倒在沙发上沉沉睡去。
现下虽然是初冬，可屋里的暖空调却是长久不歇地开着。
此刻，这轻微的响动倒也成了苏暧耳中最好的催眠曲。
……
伤口缝合后的第一夜，对于周成燃来说注定是难熬的。
沁凉的药膏回温后，取而代之的是细微的痛感和痒意，那感觉明明很轻，可在失眠的周成燃眼中却鲜明到泛至五脏六腑，让人难以忽视。
而等他苦熬了一夜后好不容易有了点睡意，窗外却已天光微亮。
此刻再看一眼时间，已经是凌晨五点左右。
紧接着，他想起了客厅里睡着的苏暧。
悄声出卧室一瞧，挤在沙发上的苏暧此时被一堆靠枕包围着，虽然乱，倒也睡得香。
“睡到现在还没醒，也是真能睡。”
喃喃这一句后，周成燃俯身蹲在苏暧身旁看着她闭眸沉睡的可爱模样，这会儿他面上哪还有先前的冷漠与恶劣。
眼底弥漫的温情暖意，已是浓烈到让人沉醉。
试探着伸出手想触碰那白皙温暖的面颊，然而理智回笼后，周成燃还是将手收回。
“苏暧，如果当初遇见你时我不曾犹豫，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夜里，低沉缱绻的言语裹挟着伤痛溢散在唇边，却又很快消失无踪。
因为胆小，因为犹豫，周成燃已然错过了太多。
而今晚这话即便他当着苏暧的面说出口，她也一样不会知道。
毕竟当年那件事，已经成了他们之间难以消除的阻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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