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猎前夕,晋王府书房。
“禀告王爷,秋猎名单中没有王妃的贴身丫鬟。”
张达单膝跪地,禀报事关秋猎的人员动向。
李复的目光快速在名单上扫去,修眉轻蹙,“那名叫柳燕的丫鬟?”
柳燕是宓盈的贴身丫鬟,是她一向用惯的,从柳燕来到宓盈身边,就从没分开过,就连嫁进晋王府,她也只带了这么一个丫鬟,可见宓盈对这名丫鬟的器重。
骨骼分明的手在桌案上轻轻敲击,他抬起眼,“查到原由了吗?”
张达低垂头颅,背脊却依旧挺拔,他道:“听闻柳燕姑娘借着王妃此次秋猎的空档,休假回乡探亲去了。”
“绝无可能。”
李复显然对这个回答嗤之以鼻,他扔掉手中的名册,背脊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
张达惊出一身冷汗,“属下暂时只查到这些。”
黑暗笼罩在李复俊美脸庞上,叫人看不真切。
良久,他低沉的嗓音再次响起,“我们不在的这几日让张宏跟着她。”
张达略有些迟疑,疑惑地抬了抬头,又立即低下去,无论主上发出任何命令,他都不能有疑问,纵使他心里十分不明白,一个小小的丫鬟罢了,何必动用张宏去监视她。
放她回乡探亲,只能说明王妃心底纯良,体恤手下,还会有别的什么事吗?
难道王爷是不信任王妃?
张达有些惊讶,脑海里刹那间跳出宓盈那张粉妆玉琢的脸,特别是王妃那双眸子,波光盈盈,惹人怜惜。
怎么瞧都是至纯至善之人,莫非王妃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糟糕!
张达大惊失色,他怎么擅自揣测主子的事情来了。
张达把头垂得更低,“属下明白了。”
李复颔首,“李呈身在何处?”
“齐王现已赶到云顶山庄,在为明日晚宴做准备。”
李复嗯了声,“盯着他。”
张达应声,在李复的吩咐下起身离开。
*
北苑猎场在郊外,此次皇帝秋猎随从人员多达上百人,他们并非浩浩荡荡一起出发,而是各自出发,汇聚在城外的云顶山庄,休憩一晚,等明日再一齐出发前往北苑猎场。
这次秋猎,随行的紫竹异常兴奋的侍奉在宓盈左右,她没想到这次狩猎,王妃带的人尽然会是她,虽然她也知道,她这是托了柳燕的福,若不是柳燕回乡探亲,这等好事怎么会轮到她,尽管她跟在轿撵周侧,走的大汗淋漓。
轿撵紧赶慢赶,终于在酉时前赶到云顶山庄。
宓盈松了口气,终是抵达了,这一路坐得她腰酸脖子疼,为了排解时光,她在轿中和李复下了不知多少盘棋。
李复先她一步出轿,回身来扶她时,她顿了顿,还是把自个儿的手放在他掌心,借着他手上的力步下马车,脚一挨地就不着痕迹把手从他掌心中抽回。
轿子停在山庄正中央,一抬头一入眼便是山庄巍峨的牌匾,宓盈只来得及瞧一眼,忽听一道混沌的声音响起。
“九皇弟。”
宓盈就着这道声音望去,首先入目的是一双狭长的眼睛,那双冰冷的眼睛像野兽一样没有感情,一侧嘴角微扬,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看见他,宓盈忽然觉得浑身不寒而栗,隐隐有一种不安的情绪在她心底滋生。
此人是五皇子,齐王李呈。
不知为何,不管前世还是今生,宓盈对李呈一直没有好的观感,特别是那双眼睛。
宓盈微微低垂眉眼,不去直视那双野兽般的眼睛。
身边的李复上前一步,做辑行礼,“五皇兄。”
宓盈跟着李复,朝李呈福了福,“宓盈见过齐王。”
李呈笑意更浓,他目光一转,放在一旁的宓盈身上,“九弟,弟妹,你们舟车劳顿累了吧?赶快进去喝一杯热茶。”
李复转身,不动声色的把宓盈带到自己的另一侧,远离李呈,“皇兄才是,此次秋猎都靠皇兄张罗,皇兄可比我们累多了。”
李呈不动声色道:“要安排这么多事宜确实费了本王好些心思,还多亏皇弟从中帮忙。”
“哪里。”
李复随口寒暄着。
宓盈睨了李复一眼,见他脸色如常,并没异样,自己却在心底打了个疑问。
她记得前世,关于秋猎的事宜,皇帝都是交给李复操办的,李呈最多帮着李复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来,而太子李乾则留在宫中代皇帝监国。
她嫁给李复三年,一向都是如此,这次主事怎么会突然变成了李呈。
重生回来,宓盈深感事情的走向和前世大为不同。
李复虽是个不折不扣的负心汉,其他方面,宓盈还是信得过的。
这李呈嘛,宓盈不知怎的,面对他会不知不觉架起厚墙,警戒笑他。
大概是他那双眼睛太过冰冷,让宓盈心生防备。
宓盈独自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中,冷不丁的就被李呈点名,他叫了声弟妹,见她没有回应,又拉高了声音量唤了声。
宓盈这才抬起头,朝他看来。
李呈弯了弯那双狭长的眼睛,“弟妹在想什么?”
宓盈一惊,“没什么,就是有些累,精神头不是很好。”
李呈道:“弟妹还是第一次来云顶山庄吧?”
宓盈点头,不语。
她不是第一次来云顶山庄,是第三次。
第一次她和李复还没有什么感情,她对云顶山庄也没什么印象。第二次,她对云顶山庄没留什么好印象,因为褚荷,因为李复,她在云顶山庄受到了许多委屈。
再来,就是这一次。
“本来,本王还想带着弟妹你们好好在云顶山庄逛逛,既然弟妹身体乏累,我就不打扰你们了,你们好好休息,等用膳,会有人喊你们。”
宓盈微讶,他这是什么意思,她是李复的王妃,还需要轮得到他这个做皇兄的来带他们游山庄吗?再说了,李复难道对山庄不熟悉?
他何必堂而皇之的把这种话说出来。
“多谢皇兄美意,本王的妃子,本王自会带她熟悉山庄,皇兄你忙,皇弟告辞了。”
李复压下眼底的怒意,不管身后李呈的脸色如何,他带着宓盈坚决地转身,回到他们的厢房内。
李呈独自留在原地,目光阴测测的盯着远去的俩人。
不管是李复手底下的权力,还是他身边的女人,只要是他的,他都要一并抢过来。
那头宓盈和李复回到厢房,就算宓盈做足了准备,她还是有些难以接受和李复共处一室,好在她带来了助眠的熏香,她来前试过,只要点上熏香,没过多久就会困意袭来,无心其他。
李复凝着宓盈的脸,告诫,“以后遇到他,绕路走。”
宓盈温顺道:“知道。”
“这些天,你都跟在我左右。”
宓盈小小的翻了翻眼皮,“王爷,明日开猎,你难道还要带着我,惹你那些弟兄笑话吗?”
李复道:“本王不怕笑话,莫非是夫人不愿陪我?”
宓盈一愣,奇怪地看他一眼,她还记得,第一次陪李复来秋猎,他可是把她扔给旁人,自己和兄弟们比赛打猎来着,期间根本顾不上她。
她脸不红心不跳的撒着慌,“不是不愿意,明日公主一定会来找我,我跟着公主就成,你不用管我。”
李复静静注视着宓盈,仿佛想要从她恬淡的脸上看出些什么,她有意的逃避,看似尊敬,实则疏远的语气,种种种种都在告诉他,有什么变化是他未曾注意到的。
他淡淡开口,“这次狩猎,你怎么没带你惯用的丫鬟,反倒带了紫竹。”
宓盈没想到,李复还会问她这个问题,她早有防备,不露破绽道:“柳燕跟着我这么多年,已有几年没回乡探亲了,这次我特意放她假,准她回乡探亲。”
李复若有所思地点头:“柳燕一向待你忠心耿耿,放她回乡探亲是应该的。”话锋一转,“可是王妃怎会挑在秋猎环境这么艰苦地时刻放她回乡,不怕用不惯紫竹吗?”
宓盈咦了下,显然没有想到李复会有如此一问,他从前对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向来是不甚在意的,难道是他有所怀疑了?
也是?他这般生性多疑的人,自然是喜欢将一切都掌握在手里,稍有一点纰漏,他都不会放过。
宓盈从善如流道:“是吗?我没想到,那这下可就糟了。”
李复淡淡一笑,没多说什么。
没在房内待多久,就有仆从来请他们用膳。
宓盈跟在李复身侧,特意压低自己的存在感,有人来和李复打招呼,她保持着得体的笑容招呼过去。她还奇怪李环怎么没来找她,在人群中一望,就见李环拉长着脸,跟在袁贵妃身后。
宓盈还是头一次见李环这副模样,不由一笑,拉了拉李复的衣袖,在他低头的瞬间,她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说要去母妃那头请安。
李复扫了一眼袁贵妃那头,回头看她眸光发亮,唇角上扬,那一刻,他忽然发觉,只要她能对他饱含真心的笑,这比他得到无上权力都来的心喜。
心头某一处兀然一柔,点头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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