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迎神之宴

迎神之宴,在众人的或是期盼或否中,如期而至。

这一日,是难得的晴空万里。

殷都的祭坛边,人群熙熙攘攘,有慕名而来各怀心思的圣域和惑城使者,有受邀前来观礼的官员,也有从未参加过祭祀来看热闹的百姓,共同筑造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盛况。

偌大祭坛中央摆着一个用上好紫檀木雕刻着繁复花纹的小型祭台,呈四方阶梯状,祭祀的时候主祭所站的地方。虽说是小型,但那也只是相较于祭坛而言,实际上是那种二三十人也能站上去的大小。如果从下方观礼处望去,只能看到上面有一个长条状一人宽的盒状东西。虽然看不见,但盒子里面装着什么,大家都心照不宣。

“你看那盒,像不像装死人的那种棺材?”下面一个观礼的小孩看热闹不嫌事大,笑嘻嘻地跟旁边的同伴调侃。旁边的大人赶忙捂住他的嘴,一边念叨着“童言无忌”一边小心地打量着周围的人。

“殷都最近怪邪门的,”圣域和惑城的使者观礼的位置相邻,此时祭祀还没开始,两边的使者也就闲叙几句,“殷煦那人,也从来就不是个信鬼神的料,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整这么一出?”

“可不是嘛,”另一边的使者嗤了一声,“听说殷都的这个神女自身就刀枪不入百毒不侵,不是我等凡人所能匹及的。”

这一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惑城和圣域也算是手段尽出,刀砍火烧下毒下蛊轮番上阵。结果也不言而喻,让人无奈之下不免有一丝惊惧。

若真让殷都得了这么一个神助,那这天下恐有大变。使者们对视一眼,看清了彼此之间的隐忧。

鼓声四起,编钟沉肃,在祭祀的乐声中,身着繁复祭祀服的主祭戴着面具登上了祭台。他摆出常人难以理解的姿态,似是与寻常人无法看见的存在沟通。

突然,乐声一收,主祭双手拢于胸前,“苍生为祭,以悦神明。”他的声音似乎并不大,但在场的所有人都清晰地听见了。

祭祀语前一遍是某种不知名的语言,虽然听不懂,但似乎有种让人整肃静默的力量;而后一遍是殷都的常语,仿佛是怕众人听不懂似的特地说出来。

“诸方共祈,请神降临。”

整段祭词重复了三遍,每一遍的最后,主祭都抬头看向天空,希冀着某种回应。但天空除了依旧艳阳高照,毫无变化。

他在等什么?疑问出现在观礼的人心中。

乐声还在继续,但某种不安的情绪,在某些特定的人群中,悄无声息地漫延。

迎神之宴,似乎未能迎来神明。

主祭看着并未没有受到这种情绪的影响,他步履平稳地走下祭台,消失在祭坛边,众人猜测他是去请示煦帝。但皇族那边的观礼台都有轻纱遮蔽,无法看得真切。

虽然整个祭坛依旧安静,但细碎的低语不免冉冉升起,猜测,质疑,不绝于耳。

站在一处高地统筹戍卫事宜的余笙,依旧目光炯炯地盯着场内。但仔细看会发现,原本虚握着的剑柄,却他死死地捏着,仿佛下一秒剑柄就要被他捏碎了。

过了好一会,主祭重新走上台,依旧戴着面具。

惑城的使者突然肘了一下旁边的圣域使者,目光没有转过来,却往侧边小声地说着:“你有没有觉得,主祭好像跟刚才有点不一样?”他们的位置比普通人更近祭台,自然也比别人看得更多些。

圣域使者没有说话,仿佛是仔细看了一会,摇摇头表示没看出什么太大的异常。

重新站在祭台上的主祭并没有像之前那般,而是郑重地行了个大礼,缓慢而坚定地说了一句话,是那种听不懂的语言,但那发音似乎和前面的祭词不太一样。

但主祭没有再用殷都的常语把祭词说一遍,而是以某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了一把短刃,刺入了自己的胸口。

众人还没来得及被利刃的反光和祭服上迅速晕染来的血色晃了眼,就见原本戴在主祭脸上的面具掉落下来,露出了里面,煦帝的脸。他倒下的时候,并没有面对死亡的那种恐惧,而是直直地望向天空,带着某种决绝和燃尽一切的坚定。

祭坛周围的声音一下子被按下了暂停键一般,仿佛一出荒诞又离奇的戏剧,所有人惊愕地看着台上,甚至喉咙像是被扼住一般,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这……”惑城的使者像是得了失语症,半晌都憋不出下一个字。本来这一个月发生的事情已经够离奇的了,但都远比不上眼前这幕来得震撼。纵然他们两域的人每日都祈祷殷都的煦帝暴毙,但事情真的发生的时候,他们却只感到了某种极度不真实的荒谬。

在众人见证下的极其不合理的行为,似乎终于引起了某些存在的注意。

原本的天空突兀地发生了变化,依旧晴朗的天空,突兀地出现数道闪电,伴随着震天的雷声,从天而降,将祭台重重包围,像是囚笼,又像是为了隔开众人的视线。

此等景象,唯有神迹显现方能解释一二。众人不敢再注视,祭台周围像浪潮一般的,是一道道诚惶诚恐拜伏在地的身影。

似乎是一瞬,似乎又是亘古一般,待祭台终于恢复正常,至始至终站在那注视着场内的余笙,看到了祭台上那个原本有人躺在里面的,空棺。

那个异端,应是已经被天道驱逐或是毁灭了。

终于,余笙短暂地闭了闭眼,长长地舒了口气。他打了个手势,一直等候在外的人鱼贯而入,将祭台和皇族所在位置团团围住。

随即,一个眼熟的身影郑重地捧着两个两个卷轴走上祭台,正是没有戴面具的先前的主祭。

台下不少人都认得他,是殷都渡缘观的观主,钟隐。本该与沈逸等人是同龄之人的他,须发皆白,此时却无人敢质疑他站在这里的合理性,也不会有人认为他手里的两个卷轴不是煦帝托付给他的。

他打开第一个卷轴宣读,里面是一封煦帝的罪己诏。

“……吾偏信神鬼之说,罪业加身,死不足惜……”

第二个卷轴是遗诏。

“……着吾之皇七子承吾之位,姜国公摄政……”

余笙行至姜国公身边,看平日一副胸有成竹万事在握模样的人,久久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甚至对叫其上前领旨充耳不闻,默默叹了口气。

或许对于在场大部分人来说,只是来观礼了一场莫名其妙的祭祀。但对于他们而言,当异端被天道收拾了之后,被篡改的过往,以某种不可知的方式回到他们的记忆中时,个中的冲击只有自己知道。

尤其是对于处在泥潭中央,痛失爱妻,骨肉又自小流离的姜国公来说,可能是天崩地裂的存在。

余笙那句“岳父”最后还是没叫出口,只是拍了拍姜国公的肩膀,示意他去做该做的事。

迎神落幕,众生却还需继续过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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