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岳从实验室出来，脱掉白大褂，露出里面剪裁合身的衬衣，两边的锁骨若隐若现，比大学时候更清瘦了一点。看了一眼手机的消息，“我今天去见李晔了，想问点什么吗？”，厌恶地摁了锁屏键，越过正要打招呼的同门师弟，直接向学校的湖边走去，眼底的戾气比遇见那个女孩前更深了一些。
来到澳门后，他每次很烦闷的时候就会来这个湖边坐一会。最近几个月，他开始吸烟了。
掐灭才点燃的烟，打开手机点开陈晨的头像，手指在键盘上用力地敲打出一个一个字，“谁？不认识。”
发完消息，杨岳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冷冽和不可靠近。这几年，他确实不是很好过，这个博士读的几经波折。但他一直把情绪隐藏的很好，在外人面前保持着一贯的清醒、克制、理性，也积极回应着各种情感关系，似乎那段不愉快的关系从未出现，当然他也从未对任何人说起。所有略有相识的人，都会评价他高冷但不疏离。
即使是在与前导师分歧很大，渴望的实验结果一直失败，被实验室前辈恶意打压，他也没有说过任何人一句难听的话，只是冷静地查阅资料，在一众人诧异的眼神下直白地向前导师表明来意，平静地走出实验室，更换了研究方向。
他确实很迷茫过，是否要肄业去找份工作算了，但心里似乎有个不甘心，还是想要再搏一把。
他很不想承认，即使已经过去很多年，即使他刻意让自己忽略那段关系带来的情绪，但还是在陈晨一句话后全部决堤而出。
“又在为她生气吗？为什么不问清楚。”咖啡店里，一位浓妆艳抹、大波浪、吊带裙的明艳大美女，正把右手轻轻搭上来，嘴里吐出来的眼圈比杨岳的更完整。她叫笑笑，是杨岳在微博脱单贴上认识的第3位相亲对象，也是最难纠缠的一位。某些夜晚，笑笑的温柔给了杨岳想要的那种安抚。某个夜晚，笑笑不小心瞟到了杨岳深夜盯着手机发呆的屏幕。不用多说什么，她的经验足够脑补出一些大戏，甚至还能添油加醋。
“可以分手了吧，我说过很多次了，我就是想玩玩，我现在没兴趣了”杨岳说完这句话就直接转身走出了咖啡店，没有任何感**彩，脊背还像从前一样挺的很直很直，在一堆低头族里独树一帜。
走到校园里没人的河边，初秋的凉风扬起两旁柳树的枝桠，夹杂着淡淡的桂花香，思路稍微清醒了一点。杨岳打开微信添加好友页面，来自李晔的好友添加申请已过期1510天。
“岁月留下些什么的同时，也带走了什么，祝读博一切顺利呀～”1510天前，自己假装轻松的回复。
杨岳缓缓闭上双眼，深深吸了一口那个女孩最喜欢的桂花香，神色又回到了十年前H大男神的样子。
他没坐多久就往公寓走去。
宿舍里，他打开衣柜，拿出角落里表面被擦拭过好几次的快递箱。一件一件打开，又放回去。
除一本书、一个手表外，还有20封手写信，每封信都以“杨”开头，然后以“祝你一切顺利呀”结尾。
杨岳又突然厌恶地把所有东西，狠狠地砸进快递盒，把盒子扔在大衣柜。他没忘记，只是不愿意想起。
那些过往的回忆，不受控制，像老电影一样出现在脑海里。
那个总是喜欢把一头齐腰乌黑长发、扎成高马尾的女孩很爱笑，无论对方是什么人、在说什么话，她总是很认真地倾听、给出温柔的回应。大家好像都很喜欢她，身边经常能听到她的名字和关于她的讨论。
印象中她从来都是疲于粉黛修饰的，总是很随意的牛仔裤搭配T恤。但是，标准的瓜子脸，白皙的皮肤，说话时灵动的双眸，可能算不上明艳大美女，却是令人印象深刻的。
后来有机会一起合作，发现她两条又长又匀称的腿倒腾的好快，感觉她走路带风，很酷。他有时候会想，她空荡荡地袖子里会不会藏着一把惊世的软剑，随时都可以离开这俗世去快意人生。
他开始不自主地被她吸引，隐隐地感觉她与其他女孩不太一样。有些过于坚强，好像坚韧更合适，经常苦中作乐。每次他觉得很难思考的问题，她总是能很快找到表面现象下隐藏的根迹，给他瞬间清醒的启发。他欣赏她每一次在办公室社团工作分工时的干练，欣赏她在操场上一圈又一圈耐心的开导，欣赏她在学校往回操场那条路上关于人生理想的分享。
遇见她之前，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这样喜欢一个女生，放下自己的原则，想用尽一切方法对她好。他不记得是何时心动的，只记得他想和她谈恋爱。
明明一切都很好，她为什么突然冷漠又热情。在他的眼里，爱与不爱只能在当下，不存在现在喜欢但是要过几年再爱。他被她折磨的要疯了。
“喂？”嘟的一声，陈晨看了眼表，凌晨12点，接起手机。
“她说了什么？”杨岳单手插兜，靠着公寓尽头的墙，影子被走廊忽明忽暗的夜灯拉长，看不见说话人的表情。
“她说人生最迷茫的时候，是你毫无预警地单方面删了她的好友，并且把我们大学的手机号停掉了。怀抱着重逢那天信念每天努力生活的人，在那一瞬间突然失去了锚头。”陈晨叹了口气，差点就睡着的困意全无。继续说道“你们两个人，真是太可惜了。”
“不可惜，是她先选择放弃了我”杨岳冷漠地回复，掐灭了燃了一半的烟挂断了电话。
“是她先拒绝了我，把我当备胎后答应我，又再提什么冷静一下，我不可能给她当第二次备胎”杨岳手指快速地在键盘上滑动，又全部一个个字删掉。
任谁也想不到，十年前温文尔雅的男神，现在正躲在公寓走廊尽头，一点一点学着享受尼古丁带来的对神经的短暂麻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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