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驿馆暗流

东陵群贤汇在即,由东陵、昊泽、北朔三国各出一件珍品作为奖赏。为确保万无一失,皇庭特旨,命义远堂负责押送,且需至少一位副堂主亲临。

萧煜负责对接昊泽国使团,另一副堂主则前往北朔。

“说说,这次上头许了多少好处?连你们两位左右护法都惊动了。”驿馆别苑僻静的茶室内,一位身着金衫、腰束翠玉带、手摇白玉骨扇的青年,笑吟吟地立在榻旁,看着榻上闭目养神的蓝衣男子。

“路上撞见冥渊阁的人了。”萧煜睁开眼,黝黑的眸子深不见底。

“哟!冥渊阁?”陆禹白手中玉扇一顿,眼中迸发出兴奋的光芒,“那个传说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顶级杀手组织?快说说,战况如何?他们都长什么模样?”

“呵,”萧煜嫌弃地瞥他一眼,“来了三个,黑罂粟,胖坨,还有个懂点易术的瘦杆老儿。本事稀松,尤其那老儿的阵法,被个小丫头随手就破了。”想起叶无莜当时破阵的轻松模样,他唇角不自觉微扬,“算昊泽他们运气好。”

陆禹白哪里肯放过,缠着要听细节。萧煜却已起身,自顾自斟了杯茶,不再理他。

默然片刻,萧煜神色一正:“我今晚需出去一趟,这边你多费心。昊泽的南宫轩是个人物,遇事不决,可与他商议。”

“哎哎!你才刚回来,屁股还没坐热又要走?把这烫手山芋丢给我?我可不干!”陆禹白“啪”地甩开折扇,用力扇着风,满脸不情愿。

萧煜侧眸,似笑非笑地打量着他,屈指敲了敲桌面:“是么?我怎听说,某人此次能溜出来,是跟陆伯母谎称随行护佑北朔使者——那你此刻,不该在此地吧?”

陆禹白表情一僵,立刻放下折扇,堆起笑脸给他斟茶:“我这不是……担心你这边人手不够,特意过来看看嘛!”

“哦——?”萧煜拖长了语调,眼神玩味。

陆禹白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他那位手持双刀、性情如火的家主母亲。挣扎半晌,他破罐子破摔:“得!你厉害!我确实是瞒着她跑来的!帮你看着场子也行……可你都说了冥渊阁插手,摆明了有顶尖势力盯上了昊泽的宝贝。让我在这儿顶着,我哪有你那本事!你要告状就去吧!反正她是我亲娘,大不了就是关禁闭、罚练功、抄书挨打……”他越说越憋屈,最终把扇子往桌上一拍,“但小命更要紧!”

萧煜哭笑不得地拍了他一下:“瞧你这点出息!对方若像你这般没脑子,直接杀进驿站明抢,反倒省事了。”陆禹白揉着额头想了想:“也是……太招摇了。”

“所以我要出去布置。真正的风波,还在后头。”萧煜淡淡解释一句,起身走到窗边,推开雕花木窗。窗外,木芙蓉开得正盛,粉紫交错,在暮色中静静伫立。

与此同时,金桂苑书房内,烛火通明。南宫轩一袭月白长衫,端坐于紫檀木书案之后,正细阅路南呈上的密函。他目光锐利,片刻后便将信纸引燃,跳跃的火光映亮他清俊却冷然的面容,眸中波澜不惊。

路南深知密函内容——他们此番出使,观礼群贤汇尚在其次,护送“定魂珠”安全交接,才是核心任务。

此珠来历非凡,寻常武者只知其能辅助修行、稳固心神,乃是至宝。却另有极隐秘的传闻,说此物与早已失传的至高秘籍“天书”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其中关窍,无人知晓。

这秘密江湖中知者不过五指之数,然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冥渊阁的出现,已证明了暗处的汹涌。

路南犹豫片刻,低声道:“公子,既已与义远堂接洽,这后续押运之事……是否便与我等无关了?”他潜台词是,这烫手山芋不如尽早交给义远堂,直接送往群贤汇举办地樊城,他们便可抽身而退。虽不光彩,但安危为重,何况南宫轩身份尊贵,不容有失。

书房内一片寂静。路南惴惴抬头,见南宫轩正凝视着手中白玉茶杯,修长的手指搭在温润的杯沿,竟不知是玉衬了人,还是人润了玉。

“你觉得萧煜此人如何?”南宫轩忽然问道,声音清冷,一如他眸中常驻的淡蓝幽光。

“属下听闻,萧煜在江湖上名声颇响,年纪轻轻便能坐上义远堂副堂主之位,应是个有手段、有城府之人。”路南据实以答。

南宫轩微微颔首:“此人看似玩世不恭,行事散漫,实则心细如发,章法严谨。而且,自抵达驿站,他只字未提定魂珠交接之事,你不觉得奇怪么?”

路南细想,确是如此。虽被奉为上宾,招待周全,但关于定魂珠后续的安排,对方始终语焉不详,让人有种被无形之手牵引的感觉。

他不由皱眉,语气带上了几分冷硬:“姓萧的莫非是想挟制我们,逼我们一同护送?以为在东陵的地盘上,我们就只能任他拿捏?”

南宫轩端起茶杯,轻抿一口,感受着茶汤的甘醇,淡淡道:“茶是好茶……陇上桂雨,名不虚传,他们费心了。”

“哼!分明是想拖我们下水,共担风险,其心可诛!”路南气闷不已,眼下这优渥待遇,与软禁何异?

“无妨。”南宫轩面色依旧平静,“既然同乘一舟,暂作合作,亦无不可。若此时抽身,定魂珠在路上出了差池,你我在陛下面前,同样难辞其咎。”他目光微抬,清冷的眸中掠过一丝极淡的涟漪,“况且……我也很想看看,这位萧副堂主,接下来究竟要如何出牌。”

路南心下明了,主子已决意蹚这浑水。南宫轩所言非虚,即便此刻将定魂珠交出,若途中生变,他返回昊泽,面对虎视眈眈的政敌,处境将更为艰难。

“受伤的弟兄们都安置妥当了?”南宫轩转而问道。

“已请城中最好的大夫诊治,用了上好的伤药。”路南恭敬回道,他敏锐地察觉到主子似还有话未问,心念电转间,福至心灵,脱口道,“叶姑娘也已安顿在明月阁。她倒是适应得快,一到驿站便四处走动,瞧着对什么都新奇得很。”

果然,南宫轩闻言,虽未言语,那冰封般的眉眼却几不可察地柔和了一瞬。

南宫轩出行素喜带上路南,不仅因其担任贴身护卫已逾十载,更因其心细如发,沉稳可靠,深得他信任。

路南善于察言观色,方才大胆一试,果然猜中主子心思。见南宫轩并未怪罪他多言,路南心下暗喜,面上却依旧保持着惯有的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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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云劫
连载中朝华朝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