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进士赵鸢1

赵立章喊住了李凭云。

在此见到赵鸢堂弟,李凭云也并不稀奇。

赵立章跟着父亲赵仰华经商,不可能洁身自好,而他本身也是个纨绔子弟,

既然被认出来了,李凭云微笑着回身,“立章,没想到在此处见面了。”

“姐夫,你为何会在此处?”

李凭云装作为难道:“此事可否不要告诉你鸢姐?”

赵立章虽是纨绔,但对赵鸢这个堂姐颇为佩服,他抬手抠着脑门,“姐夫,这是第几次了?”

“赵立章?”

“鸢姐,你为何身着男装?”

赵鸢一出门,就撞到了赵立章和李凭云。

李凭云本想以自己私下逛窑子为借口搪塞,这个赵鸢真会挑时机!

赵鸢见机行事,缓步上前,耷拉下眉头。

“立章,此事你万万不可告诉我父亲,最好谁都别提。”

“你们两个煞有介事的...到底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你姐夫他...身患隐疾,对女子不动念,我来带他治病。”

“嗨,这事早跟我说啊!我天天帮我爹找这方面的大夫。”

赵鸢打住这个话题:“你又为何在青楼里?”

“我有几个朋友从外地过来,我们这些经商的不容易,这些宴请必不可少。你们今晚要住在这里么?”

赵鸢摇头,“你姐夫喜欢这种地方,我不喜欢。”

“姐夫,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在平江县有一处私宅,你们今夜去那里过夜,你要好好哄我鸢姐!”

赵立章极会来事,特地吩咐小厮让他们住一间屋。

李凭云先坐在龙凤床上,脱下靴子,“赵大人睡哪一侧?”

“我不与你同床。”

“你我下个月成婚,不用练习么?”

“我没答应。”

“那你睡地上。”

赵鸢被李凭云治的服服帖帖。

“我带了匕首,你别碰我。”

李凭云睡在里侧,整个晚上,他都是背对赵鸢的。

赵鸢翻了几次身,还是没能入睡。她再度翻身,第一眼看到的,是李凭云断了的胳膊。

他的衣袖柔顺地落在腰间,那一截残臂的轮廓异常清晰。

她缓缓抬起手,小心翼翼触碰过去。

这是她第一次触摸那段缺失。

“赵大人还不困么?”

李凭云的声音冷不防打断了她的动作,赵鸢慌忙收回手。

“到底是谁干的?”

“不知道,你堂弟认得林主簿,明天我会跟着他套话,最晚后天查出来。”

“我是说,你的右臂。”

“这和赵大人无关。”

“李大人,我能帮你报仇。”

李凭云只觉得赵鸢手里有源源不断的死士,它们不但武艺高强,而且对赵鸢绝对忠心。

在没有他的地方,赵鸢艰难而坚定地维护着她心中的道。

“赵大人,我是为博弈而生的,这只手臂于我,不过是废弃的赌注,不值得追恋。而它于你,太沉重了。”

“我也是你的赌注么?”

“你...是我的战利品。”

自大本是令人生厌的品质,可当他以绝对温柔的语气出现时,就变成了一剂春药。

赵鸢从不是一个清心寡欲的人,她贪欲太重,小时候贪他样貌,贪他聪明,贪他给的小恩小惠,贪他一身清白。

现在又贪他慈悲,贪他无坚不摧,贪他赤子之心。

那时觉得做他的战利品,是不可容忍之事,如今听到这三字,却有一种被宠溺之感。

不!

赵鸢在心中反驳了李凭云,也反驳了自己:我不是你的战利品,我是你最好的对手。

李凭云不愿说,她会自己调查,士人握笔的手,等同于功名,那人断的,是状元郎的功名,是千万读书人的功名,也是她的功名。

一夜好眠。

中午一过,李凭云就和赵立章出门去见狐朋狗友了。

李凭云的礼部侍郎身份一露,赵立章的狐朋狗友争相巴结。

平江县的小吃天下闻名,赵鸢带着赵十三一边打探消息,一边吃吃喝喝。

赵十三道:“你就不担心断臂书生么?”

赵鸢挖了一勺山楂糯米糕,“我只担心赵立章被他带坏。”

赵鸢的担心绝非空穴来风。李凭云阅历之广,心眼之多,不是赵立章这等纨绔子弟可比。他起初以为李凭云不喜欢同流合污,几杯鹿血酒下肚,就属李凭云污话最多。

三更,赵鸢刚入梦,赵立章扛着烂醉如泥的李凭云回来。

赵立章原本想提醒赵鸢,让她再试探试探李凭云的人品,但见赵鸢黑着脸,他乖巧地把李凭云扶到床上躺下。

赵鸢从没在李凭云身上闻到过如此之重的酒味,她把床褥铺开在地,“李大人,醒醒,我扶你去你的床上睡。”

也不知这烂醉之人有没有认出她,将其一把推开。

赵鸢憋屈。

“他们喝的是鹿血酒。”

赵鸢又不憋屈了。

“李大人,我去花荫馆帮你找一位娘子!”

李凭云手掌贴上被汗水打湿的额头,“为何总想把我推给别人。”

赵鸢胡说八道:“因我有同理心,好的东西,总想和别人分享。”

“我近来阳亢,今夜喝了太多鹿血酒,不适合与赵大人同屋,委屈赵大人令觅住处。”

阳亢加鹿血酒,正中赵鸢下怀。

“那我帮你找三位!”

“你住嘴!”

这是李凭云第一次对赵鸢说重话,不但说了重话,他从床上弹起来,左手紧紧扼住赵鸢的脖子。

“赵鸢,我不是不会碰你,只是不想让你在这种地方跟我。”

论喜怒无常,李凭云比不得女皇。赵鸢伴了女皇十年,应付喜怒无常绰绰有余。

“我从未不许李大人碰我,只是干枯之身,无法让李大人满足罢了。”

二人本隔着一臂距离,赵鸢把自己往前一送,紧贴李凭云,感受到李凭云的蓄势勃发,妩媚道,“你嫌青楼里的娼妓不干净,我也可以,手还是口?”

李凭云这才明白,赵鸢的心已经完全扭曲了。

当年那件事后,她只信奉绝对的权力,再也不信礼义廉耻。

他后退几步,无力道:“你滚出去。”

赵鸢抱着被子离开,李凭云不知她这十年是怎么过的,只要给她一个可以躺的地方,她随时能睡着。

她用十年验证了一个简单的道理:当你对自己足够狠心的时候,天下人都会为你让路。

李凭云过了艰难的一夜,隔日一早推开门,画柱下躺着一人。

他想到自己被刘颉囚禁的那三年,尚有一张温床,赵鸢却已习惯了在冰冷的地方入睡。

李凭云试着把她抱起来,抱回屋中,但他一只手很难做到。又试着扛起她,依然,对他来说,这太难了。

他只好求助赵十三。

赵十三已经见怪不怪,“这里好歹有个屋檐,我们最累的时候,连马棚都睡过。”

“为何会睡马棚?”

“朝廷大臣个个满口仁义礼智,杀人越货的勾当总要有人干。”

赵鸢不愿意用十年付出去绑架李凭云,赵十三也对她吃的苦只字不提。他只说了一句:“李侍郎,最难得不是杀人越货,而是杀人越活之后,还保持一颗悲悯之心。”

赵鸢睡到下午才醒,她醒来时,李凭云就在旁边看书。

她开口时,声音有些嘶哑:“我们若是真的成婚了,会不会也是五天一大吵,三天一小吵?”

“不会,我会让你。去洗漱吧,我去找点东西吃。”

赵鸢洗漱完,李凭云端着一盘糕点进屋,她刚吃了一口,他就开始讲正事。

赵鸢否认了自己刚才的话,成婚以后,他们是不可能吵架的。现在吵架,因为他们有一个矛盾:她不愿嫁。等成婚之后,这个矛盾就消除了,他会立刻全身心投入朝政,压根不会给她吵架的机会。

“立章的朋友是从长安来的。他们用自己资助的士子,顶替了平江县的乡贡。早晨我去了一趟县衙,找到了林主簿,逼问之下,他招供出是益州刺史向县里施压,若是不同意,今年平江县里不论生徒还是乡贡,都将被取消春试资格。此前有个被顶替名额的乡贡在街上闹事,不慎撞了马车,邝县令自杀,应是良心难安。”

“为何是平江县?”

“因为益州底下其它的县已经轮过一回了。”

“益州刺史姚文忠,曾是朝官,七年新政初行,涵及四大都,他因治水有道,被派至益州。听说他临行前曾去赵府拜访我父亲,我父亲为避嫌拒而不见,我因此对他有些印象。可是...如果每年都有这样的事发生,为何不见举子上京鸣冤?”

“因为鸣冤的举子,都被关进了益州衙门。赵大人,我们该回益州了。”

“好...不过全家人都知道你我来了平江县,做戏做全套,我准备些特产带回去。”

“我已经买好了。”

赵鸢怔了片刻,只要李凭云愿意,他可以让所有人满意。

他们坐船从平江县回到益州,水路迢迢,河山苍白。

炽如烈阳,也偶尔被乌云遮蔽。

李凭云坐在船头,手里拎着一根鱼竿。赵鸢讽刺道:“船在前行,能钓到鱼么?”

话音刚落,李凭云提起鱼竿,一条肥润的鲤鱼在空气里撒泼打滚。

“赵大人,晚上请你吃鱼。”

赵鸢看到挣扎的鱼儿,心生怜悯,“上苍有好生之德,放了它吧。”

李凭云调笑:“真的信佛了?”

虽如是说,他还是放了那条鲤鱼。

因为那条鱼,让他联想到了当年的他们。

赵鸢道:“李侍郎,既然已经查明此事,是否可以直接前往益州衙门拿人?”

李凭云起身,揉了揉腰,“冤情有了,真相有了,还差证据。”

“以我在刑部的多年经验,证据是最易伪造的...说起这个,你该比我清楚。”

“赵大人。”李凭云走到她面前,拂开遮住她眼睛的发丝,“假的证据,带不来真的公道,所以你才用了十年为我洗冤。”

“公道就是公道,不该以真假相论。”

“文官之手可以颠倒是非,甚至捏造历史,可是公道二字,由天说了算。”

江风拂起他的空袖,乌云遮天,他额间疤痕犹如一轮烈日。

这一瞬间,赵鸢真的以为他是上天派来主持公道的菩萨。

她从自己的内心听到一些响动,那是十年前被打碎的信仰,于断壁残垣中,重塑金身。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4章 进士赵鸢1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第八年新婚

小船三年又三年

逐澳游戏

难渡

太子每天想上位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
扶云直上九万里
连载中佛罗伦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