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无名女子1

“李大人,小瞧我了,不止石碑,就连地动也是我的手笔。以巨石击地,便能效仿地动。说起这事,我也是感慨良多。世人呐,只顾仰望泰山巍峨了,竟从未有人记载过泰山脚下的地裂。要说起这道地裂,还是当年我前往李大人故土时发现的,那时我问六子为何会有地裂,他笑我头发长见识短,不肯给我答案,如今他去了,我只能自己找了。”

“李赵氏”牌位前长明灯火跃动,也不知是在庆贺新生,还是在送别过往。李凭云推开赵鸢,望了长明灯许久,闭上眼,缓缓说了句无关紧要的话:“长明灯是佛教器物,我从未生过入仕的想法,读书只是为了不被抓去做和尚。”

虽说不知他为何突然说这句话,但这却是李凭云第一次在赵鸢面前袒露真心。赵鸢遗憾地想,太晚了,若是能再早些日子,哪怕不是十年前,而是几月前,她都会因此心软。

她要的其实很简单,无非他的一份真,他明明能够轻而易举地给她,却偏偏不给。赵鸢对世上万物从来都是爱还之以爱,恨还之以恨,两相消弭,她的心一直敞亮,从未被仇恨的阴云遮蔽过。可此刻,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是无法不恨李凭云。

这份恨,早已吞没了年少时的热忱爱意,非死不灭。

“我等你十年,除却你被囚禁的三年,还有七年,七年来你杳无音信,你若死了,我也就认命了,可你活着,却不来找我,我怎能对你无怨?”

她开始诉说真心,李凭云却又不愿听了。说这些又有何用?他不喜欢追忆过去,明明他们还有大把的人生,只要他在朝廷,她不必非争功名,亦能实现抱负,他们明明能像以前一样,可赵鸢要毁掉这一切!

一个男人能给女人的忠诚、守护、安稳,他都给赵鸢了,她却不愿要。

李凭云走出门,却又回头看向赵鸢:“陛下如何允许你将假诏送到他的手里?”

赵鸢见他俨然一副不曾于她相识的模样,便也不愿再让他看到真实的自己。她用戏谑的口吻道:“李大人,你不曾察觉,找到辛尚书的过程,过于顺利了么?我那十年里,除了帮陛下找人杀人,别的一事无成。辛尚书和程祭酒的往来书信,也是我伪造的,程祭酒压根儿不知道辛尚书尚在人世。”

明明是败局,李凭云却笑了起来:“何时?”

“约莫在你与我水乳交融之时。”

赵鸢说完,察觉自己语气过于“小人得志”了,立马装出温情脉脉的口吻:“我是你看中的人,是你亲自教的学生,我不靠女色谋事,用隐忍、谋略,为我自己谋出一个前程,你当为自己慧眼识珠、教导有方而感到欣慰。”

“哈哈哈...”李凭云仪态尽失地大笑起来,却更是风流狂妄,眉梢眼角,写尽“鹤貌枭心”。

“我当然欣慰!赵大人终于能独当一面了,我选的人,我教的人,今天是我在世上最痛快的日子!”

李凭云八成是疯了,但赵鸢年少时,也曾为他的张狂神魂颠倒。是他教会了她勇敢、坚定、强大,李凭云是为她点灯领路之人,她永远敬他。

一盏灯燃尽时,就是一切重新开始之际!她面上无喜无忧,眼里一片清净:“我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守一份信念才坚持了十年,可连我自己都不信这话。说那十年我不是为你活,只怕要遭天打雷劈。今上不容一个女人在他的朝政谋事,我要去太和县上任,必须抹去赵鸢这个名字。从今以后,我只能做贺乾坤,而从今以后,我终于能只为赵鸢的公道而活了。”

李凭云如酩酊大醉一般,浪荡地笑着:“没有我李凭云,你赵鸢能活多久、走多远,我拭目以待。”

赵鸢听得出他的恨,却不懂他有什么可恨她的?罢了,她也不想懂了。

赵鸢终于明白了李凭云身上不问世事的超然气度从何而来:胜者,俯视一切。而如今她是胜者,是高处俯视的人,原来高处的人,是真的看不到底下人的挣扎的,因为一山还比一山高。

她向李凭云作了一记长揖,正式作别。

为了防止李凭云不肯放她走,在他前往泰山的日子里,她将自己的人按插在府中,五十步守着一人,现在她每走一步,身后便多一人,走到府们,淳于归队,跟在她身后追问:“赵大人,就这么走...是不是太不讲江湖道义了?”

“等皇帝想通他被我愚弄了,再走就来不及了。”

“那你跟兄弟们总得带上细软,才能远行啊。”

“细软同性命哪个重要,你自己掂量。”

“咱们就这么去太和县,万一肃州官府不认你的调令呢?”

“调令啊...我准备了十份,十份都不认的话,便不做县令,直接做肃州刺史。”

话说的有多满,打脸来得就有多快。刚出京畿,进入陇右道,赵鸢的嘴就被漫天黄土治的服服帖帖。

九月,长安下雨,陇右下土。

经过太原和北关楼两次守城战,赵鸢手底只剩四十来人。能从那样危急的情形下活下来,都是命大的铁汉,但说来奇怪,以前四处奔走,从不见他们身体出过毛病,这回像是中了邪,抵达凉州第二天,全体开始上吐下泻。

赵鸢算了笔账,四十余人,在客栈多住一夜就是十两银子。虽然她手里留了些从程仲仪家里盗的银子,目前还算充足,可日后要用银子的地方多的是,不能把银子浪费在行路途中。赵鸢既不舍得在客栈花银子,又不能逼迫兄弟们带病赶路,权宜过后,决定转移去郊野的驿馆。驿馆地处戈壁,四处都是地,连茅坑不够的问题都一并解决了。

一场飓风刚刚落幕,夜里的戈壁滩星团璀璨,明月如匠人精雕细琢的一弯弧钩。

太宁八年,赵鸢便是经由这一路前往太和县赴任的。舟车劳顿过后,她没有任何缅怀过去的心思,进屋直找枕头,一觉睡到天大亮。

日头高照,赵鸢仍在恶鬼缠身的梦中,门外一个声音着急地起跳、降落、起跳、降落...

那身影正是淳于,急切道:“赵大人,不好了!咱们的银子被盗了!”

纠结是写到结尾鸢妹四十岁还是再年轻一点。

年轻一点觉得不够味,写到四十岁怕吓跑我为数不多的亲爱的读者

我真是个纠结的可爱鬼

另外

因为我实在无法共情李凭云这个人,最近急迫补充人物心理方面的知识,学到了很多新知识,还是挺开心的。

不知道看到这里的读者能不能理解,受童年被遗弃、居无定所的经历影响,李是个情感表达困难的人,按理说,应该是由我们鸢妹去治愈他的,可因为鸢妹有她自己的人生,不是为治愈救赎任何人而存在,而且她的人物目标、人物自信深受李的影响,所以逃离李的影响,才是她的圆满结局。

不知道我说清楚了没有,反正李凭云真的是本文唯一悲剧担当了(但他也该)。

最近边码字边听王三浦老师的短歌行,除了绝了也没有其他会说的,恨我词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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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无名女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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