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凭云深谙郭秦为人刚正,过于直率,并非有意为难自己,向对方做了一揖后,缓缓问道:“郭先生可曾事过农桑?”
郭秦倒是曾为田里佃农写过一些诗赋,但他自身是公卿世族出身,以雅自居,不事稼穑不分五谷。被一个后生问住,他面上挂不住,反问他:“你事过?”
李凭云道:“晚辈出身贫寒,少时游方,为求一口饭吃,曾帮过佃户收割庄稼。”
郭秦只晓得李凭云虽贱民出身,却是吉星高照,天生才情,不知他还有这样一段朴实的经历。他拿起做先生的架子,考起了李凭云:“那你说说,做官和种地有有何不同?”
阴云聚拢,东宫一小黄门跑过来给二人打伞。只听李凭云道:“晚辈以为,做官和种地没有不同。”
“哦?既然没有不同,为何天下人人以读书为荣?一条仕途,千万人争破了头也要闯进来,既然没有不同,你为何又要做官?此话出自你礼部侍郎之口,难能令人信服。”
“农民种地是为实仓廪,士人问道为求公正。而历史的现实是百姓的仓廪从未充足,士人前仆后继未见青天。可见实仓廪和见青天都是不可得之事,正如殿下在东宫埋下的麦种。可就算结果是一片虚妄,也总要有人去走这些路。我们行路的目的,不是抵达终点,而是修得一颗不忘始终的心。”
李凭云以残破身写下三篇惊世之作,郭秦从未轻视过他。天下的读书人,不论学识深浅,有人吹捧他,也有人嫉妒他,但那些外界的赞誉和诋毁,似乎从没有进入过这个年轻士人的心,今日听他一句“不忘始终”,郭秦更是暗中佩服,他也一反常态,多跟李凭云说了一句心里话:“你有经世之才,路才刚刚开始,要小心高处的梁木砸下来,弄伤你执笔的手。”
郭秦“高处的梁木”隐喻了宗室纷争,李凭云懂了,却故意装作不懂:“晚辈能有今日,仰仗陛下厚爱。陛下与殿下的恩德重于泰山,定为殿下万死不辞。”
郭秦见他如此说,暗想这人是万年的狐狸修成精,聪明到了头,他冷笑:“李侍郎,小心聪明反被聪明误。”
离开东宫,李凭云又去了礼部。自辛晏来了礼部,李凭云这礼部侍郎便被架空了权力,他没想过在这里争什么,天塌下来有赵邈和辛晏这些老家伙顶着,于他反而是偷懒的好机会。他早早把差事丢给旁人,自己拎着渔具出城钓鱼去了。
陪李凭云钓鱼的是七子,这孩子是六子带大的,机灵劲随了六子,但一身机灵在李凭云跟前实在没有用武之地,李凭云私底下几乎从不开口说话,要做收线或是更换鱼饵这些复杂活儿,他也能想到办法用一只手搞定,七子只能自己坐在传位捞鱼玩儿。
眼看雨势大了,七子寻思着偷偷把船驶回岸边,却见另一艘船破开雨幕,向他们而来。船舱走出一蓑翁打扮之人,高声吆喝:“李侍郎!这么巧!你也来雨中垂钓啊?”
七子腹诽,这么故意的巧合,自己都看出来了,李凭云岂会被蒙骗。他一转头,李凭云已一改私下里的冷淡,拎着一条活蹦乱跳的鱼迎上来:“看来我与沈兄确实有缘。”
来人正是陪李凭云去泰山的河南道黜陟使——沈海潮。
此人...这么说吧,赖上李凭云了。
黜陟使对地方官员进行考功,看起来威风,但常年车马劳顿,沈海潮一身腰伤不说,还被户部亏欠了车马费。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在长安永久定居,最好一辈子不出长安。
“李侍郎,你母亲的白事,我也有出一份力,按照我们乡里的规矩,我与你也算兄弟了,你就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帮我在东宫谋个好差,不求食俸,但求不再车马劳顿。”
李凭云请沈海潮上了自己的船,道:“我命格七杀过旺,兄弟姐妹易受累枉死。”
沈海潮后背一凉,却也并不怪他这么说,反而怜悯李凭云还没走出丧妻的悲痛,试图以庄子鼓盆而歌的故事来开导李凭云。
七子知“赵鸢去世”一事全貌,心说这人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沈海潮虽然性情敏感脆弱,爱哭哭啼啼,但才情出众,品性端正,如今东宫尽是严师,昭哥身边能有这样一位带有些“母性”特质的辅臣,倒不是坏事。
李凭云道:“我帮沈兄在东宫谋个位置,沈兄又能给我什么?”
求人办事,自然是有备而来,沈海潮凑近李凭云:“我老家有位表妹,性情柔和,知书达理,更可贵的是,样貌与赵夫人有五六分相似,李侍郎若...”
七子用匕首割下血腥的鱼头,“沈公,我们夫人还尸骨未寒呢!”
【注】
1.蛮貊:边远地区的少数民族,在《大学》里看到的,具体哪篇忘却了。
2.不事稼穑:不从事农业活动
3.鼓盆而歌:庄子在其妻死后敲盆边唱歌,表达豁达的生死观。此处,沈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在李凭云心口再插一刀。
上一个大情节写得太拖沓了,反思了一下,是因为想让鸢妹和李大人多相处一段时间,感情上纠缠了很久。
这部分没有感情线,就明显感觉写得顺利许多。
当然,我这没流量的冷门文顺不顺利,对这个世界没影响。可我还是觉得真?写得好,我评判好的标准很简单又抽象,当码字的时候感觉不到是自己在写,而是人物附体借我的手在展示他们的性格,他们的理想抱负,还有一些他们告诉我一些不能让读者知道的秘密,对我来说就是最可贵的状态了。
我也在尝尝反思为什么写了很多年还是出不来,很大的原因还是在于不想向市场低头。这本的构想应该在两三年前就有了,当初定的主线是鸢妹等待李凭云七年,在一个皇子(男二)身边打工,李凭云回来后扶持了另一个皇子和鸢妹皇子夺皇位。但我不喜欢皇子这些身份,踩着我等劳动人命的脖子风花雪月的家伙们,不配出现在我的书里。这本写了个开头以后给了一位编辑大大看,得到了鸢妹不讨喜,我也比较不服气,别人越不看好我就越倔,越倔我就越不想写别人都写过的东西。也不知道我算不算成功了(完结之前就还是待成功状态),期间经历了一次伴驾,因为自己去搞自己的精神卫生问题,停了一段时间,写了一个冬天还没写完,实在太痛苦了,眼看又从冬天写到了夏天,这中间删掉的至少有五十万字,也就是说一年我还没写完这一个故事。我非常讨厌我自己把时间花在这些注定无意义的事上,我真的很想得到认可,也想得到金钱,以至于都变态了,为了不让自己的心态影响到这篇文,还开始学佛学冥想,最近终于找到了一个非常棒的写作状态,就是人我合一。当写故事的人最幸福的事,莫过于你的人物愿意进入你的心灵,赋予你让他们行动的权力。
抒发了这么多就是炫耀一下我达到了我想要达到的境界(要不然我也没别的可以炫耀)。
我也知道这样不是一个正常健康的状态,可是除了这个时候,还有什么时候可以不讨好不虚荣呢。
总之
我相信我会变好的,我的文也是有价值的,哪怕它的价值不在今天,哪怕我今天也不够好。
希望看到这些话的你也是。
放飞自我完毕
其实没有
互联网上有我在乎的人吗
没有
over.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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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祸出陇右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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