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弦突然绷紧了，这么着急，莫非孟先生已经在等了？
说真的，她的品味…时而在线，时而下线。
孟先生送她的那些华服美包，料子倒是顶好的，柔软、透气，待在里面堪称五星级享受。
但！她偏偏喜欢一些奇奇怪怪的自制香囊，味道冲得能把我这老铜壳都熏出味道来！
还有那次，她不知从哪弄来一包据说是安神的干花，硬是和我放在一起。结果呢？我差点被那些细碎的花瓣渣子卡住冠轮！救命！我需要的是定期上油保养，不是花香SPA！
最过分的是一次饭后，她喝了些酒，微醺着把我拿出来把玩，结果指尖沾了点蜂蜜蛋糕的碎屑，就这么黏糊糊地蹭了我一身！甜腻腻的！吸引蚂蚁怎么办？！虽然后来她仔细擦干净了，但那种黏腻的触感仿佛还留在我的表链上！你们人类吃东西的时候能不能专心点！
当然，这些抱怨…大多发生在她听不见的时候。
其实，当她用那块柔软的鹿皮，细细擦拭我的表蒙，对着光检查我表盘上每一根纤细的蓝钢指针时，我还是很受用的。
她的指尖很软，动作很轻，眼神很专注，好似我不是一件工具，而是一个需要被呵护的伙伴。
那一刻，我会暂时忘记蜂蜜蛋糕和香水灾难。
大约一小时后车子驶入郊区别墅时，大门正在缓缓打开。
楚辞跑着进门，拿出拖鞋，接过风衣，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我被她匆忙间从牛仔裤兜里换到了外套口袋，这下视野好多了，我能从口袋边缘看见孟先生锃亮的皮鞋尖。
他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脸圆了。”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楚辞几不可闻地松了口气，胸腔的震动传到我这里。我在口袋里撇了撇，什么嘛，三个月不见第一句话就说这个？我们楚辞圆润点怎么了？抱起来更舒服！
不过孟先生看起来确实一丝不苟，西装笔挺得像刚熨烫过。
我记得楚辞说过，他最讨厌失序和意外。
那么今天的突然归来，必定有什么打破常规的事情发生了。
楚辞身上还带着火锅店的烟火气，我能感觉到她的紧张，她在想怎么解释这味道吗？
但孟先生突然伸手捞过她的后脑勺，落下了一个轻佻的吻：“嗯，瞧着净。”
然后他吻住了她。
这个吻来得突然而强势，我在口袋里都能感受到楚辞瞬间加速的心跳，砰砰砰，震得我表盘发麻。
他的吻带着明显的占有欲，三个月未见的思念化作唇齿间的纠缠。
我尴尬得想停摆，作为一枚有教养的怀表，实在不该窥探这种亲密时刻！
楚辞回应着他的吻，手臂环住他的脖子。
他俯身将她抱起，走上楼梯。
我随着他的步伐在口袋里摇晃，听见楚辞轻轻吸气的声音。
她窝在他怀里，嗅着他身上的雪松香气，这是我唯一欣赏孟先生的地方，他的品味确实不错。
但楚辞的心跳告诉我，她的思绪飘远了。
她在想那通突然的电话吗？
我在黑暗中悄悄计算着，孟先生提前回国，急切找她，恐怕不只是想念她这么简单。
嘀嗒。嘀嗒。
他们说，我是冰冷的机械，没有心脏，不懂情感。他们错了。我只是无法用他们的语言诉说。但我的每一秒走动，都在记录。尤其是关于她，楚辞，那个把我从冰冷橱窗里“救”出来，却又把我带入更复杂世界的姑娘。
她第一次真正拥有我，不是在灯光辉煌的珠宝店，而是在孟先生那间过于宽敞的以至于有些冷清的客厅。他随手把我从丝绒盒子里拿出来，像递过一张名片一样自然：“暂时替我保管着。” 他的指尖微凉，带着雪茄的味道。
可当她接过我，我的脸瞬间贴上了她温热的掌心。
那一下的温差，几乎让我内部的钢轮发出一声细微的叹息，啊，这才是生命该有的温度。
从此，我成了她口袋里的秘密。
她很少把我拿出来炫耀，除非必要。大多数时候，我待在她大衣内侧的口袋里，或者她连衣裙胸前那个小小的、隐蔽的兜里。那里黑暗、柔软，离她的心脏很近。我能听到她心跳的每一次加速，每一次放缓。每次见孟先生前，那心跳总是又快又轻，像受惊的小鸟，只有当她独自一人，对着窗外发呆，或者夜里吞下那片小药片后，心跳才会变得沉重而缓慢。
我是她情绪最忠实的记录仪。
她紧张时，指尖会无意识地摩挲我的表壳，那细微的颤抖通过金属传导给我；她假装高兴时，笑声清脆，可胸腔里的震动却带着虚浮的回音；只有极少数时候，比如她读到一本喜欢的书，或者听到一段真正让她放松的音乐时，那心跳才是平稳、温暖、真实的。
那时，我的走时也格外精准欢快。
我记得很多个夜晚。
孟先生或许来了，又或许没来。
她回到客房，反锁上门，那瞬间的松弛几乎能让她瘫软下去。她会把我从口袋里拿出来，放在床头柜上，然后去抽屉深处摸那个白色小药瓶。台灯的光晕是暖黄色的，勾出她侧脸的轮廓，那么年轻，却染着与年龄不符的疲惫和挣扎。她用水送服下药片，然后，会盯着我看一会儿。
嘀嗒，嘀嗒，我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被放大，成了她唯一的陪伴。
有时，极其偶尔地，她会拿起我，用指尖轻轻划过我的玻璃脸。那动作很轻，带着一种无言的依赖。有一晚，我甚至感觉到一滴温热的液体砸在我的脸上，迅速变得冰凉。那是她的泪。她没有出声，只是无声地啜泣，身体微微颤抖。那一刻，我多么希望我能伸出无形的臂膀，拍拍她的背，或者至少，停止我那该死的规律性的嘀嗒声，以免提醒她时间正在无情地溜走，而她的困境似乎没有尽头。可我只是一块表，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继续精准地走下去，做她黑暗中一个恒定不变的坐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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