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西行(四)

许是老天爷眷顾,宋时微他们来平阳已经七八日了。这些日子里,除了第一天刚到平阳是个雨天,其余时间都是艳阳高照的。天气好了,让原本就好的心情更是舒畅。

阿雾还同宋景明僵持着,只是这两日两人偶尔还会说上几句话,比起刚开始也好些了。

宋时微理解宋景明心中的想法,他如今病重,时日无多,自然是不愿耽误阿雾的。与其让她到时候伤心,还不如趁着这此久别重逢,将她彻底推开。

虽然能理解,但是在这一点上宋时微同宋景明完全相反。按照她之前的性子,若是得知自己时日无多,那更是要按照自己的心意来活。决计不想明日,只顾当下快活的。

但是宋景明不一样,他父母早逝,他比谁都清楚至亲至爱之人离去的痛苦。所以他不愿阿雾遭受这些,哪怕是两人永不相见。

他们之间的事情,需要他们自己解决,两人的心坎也需要自己去迈,宋时微不便插手。

至于宋晏清,她之前早就有试探过一次,如今她身份不比之前,不好三番两次的试探。

初次交谈她心中已经有一个印象了,至于接下来的观察,她相信江淮直和顾修然。他们之中,没人比他们两个更知晓,如今的大雍需要一个怎样的帝王,而宋晏清是否有资格当这样一个帝王。

所有事情似乎都有了着落,宋时微便彻底闲了下来。这几日宋时微也不干什么,只是常出门到处走走。平阳都城离江都很近,两个地方的风俗习惯基本一般无二。

城内的百姓也有许多之前江都的遗民,如今在平阳安家立业。宋时微偶尔走在街头,都有种回到二十年前的感觉,心中莫名的安定。

大部分时间都是宋时微带着念春出门,偶尔江淮直有时间也会一起。但是因为生了想辅佐宋晏清为帝的想法,江淮直同顾修然便交替着考察宋晏清的学问。

江淮直和顾修然都是顾景的学生,江淮直是大雍百年来最年轻的状元郎。顾修然虽因为局面未入仕,但同样是才华横溢。他们两人提出辅导宋晏清,自然是无人起疑的。

在他们来到平阳的第九日,这一日有些特殊。按照他们视线的规划,三日后他们便要启程前往图州。

也是宋时微同江淮直和顾修然说好的考察宋晏清的最后一日,这一日需要他们需要想好,该怎么去同宋景明和宋晏清说明他们的想法。

按照事先说好的,宋时微先去同宋景明谈,然后再由江淮直和顾修然去同宋晏清谈。

同他们不同,他们担心景明和晏清会不愿,但是宋时微丝毫不担心同宋景明的谈话。宋景明自小在她身边长大,她心中已经能猜到宋景明会如何了。

他可能不会答应,但是也不会拒绝,他会将选择权交给宋晏清。

宋景明在听完宋时微的来意和想法后,陷入了久久的沉默,然后开口道:

“姑姑,说实话,我作为一个父亲,并不愿让长珏为帝。您与我都出生皇族,也曾受过这些阴谋诡计的迫害。晏清若是一直在平阳,远离权利中心,至少能活得自在些。”

宋景明的声音沙哑而虚弱,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姑姑可有对长珏说这些?”

宋时微摇了摇头,“还没有,想着总归是要同你这个做父亲的先讲。”

宋景明听完后微微点了两下头,沉默片刻后叹了口气:“那便先去同长珏说吧,看看他如何决定。”

果不其然,就如宋时微预料的那般。宋景明不会答应,但也不会拒绝。接下来的,就得看宋晏清了。

宋时微亲手从宋景明书房里出来,江淮直和顾修然就在不远处等着她。见她出来了,两人立马迎了上来。

江淮直替她围上披风,顾修然则是等江淮直弄好后开口问道:“平阳王殿下如何说?”

宋时微将披风上的绒毛往下压了压,然后才回答:“同我事先猜的一样,看晏清如何想法。”

顾修然闻言神情微舒,平阳王不阻止,便也算成了一半,接下来来就看宋晏清的想法了。

这个时候,宋晏清应当在读书。三人朝着宋晏清的书房走去,路上顾修然开口问道。

“你为何会觉得平阳王不会阻止,明明那日世子说要替他去京都,他都尚且不答应。平阳王想来是厌倦了朝堂勾心斗角,不愿让世子趟这趟混水的。”

宋时微嘴角勾起一抹淡笑:“你说得没错,景明确实厌倦了朝堂,希望晏清能远离这些勾心斗角。但是他更知道,这般重大的决定。哪怕他作为晏清的父亲,无权替他决定。这是我自小教他的,他向来记得很牢。”

“至于当初不答应让晏清代替他入京都,你也清楚,按照当时的情形来看。晏清提出入京都,都知晓是为了代替景明去的。景明阻止的不是晏清入京都,他是不愿让晏清代替他做他应该做的事情,承担他应该承担的风险和后果。”

“做父亲的,这么会答应让自己的孩子替自己承担风险呢?”

话刚说完,便看到了宋晏清的书房。宋时微停下脚步,看向江淮直和顾修然。

“我如今身份不便,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你们先稍等片刻,景明晚点就来。”

顾修然点了点头,然后朝着宋晏清的书房走去。

江淮直上前帮宋时微拢紧了刚刚走散了些的披风,柔声道:“外面有风,你先回去等我们消息。”

宋时微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宋晏清那边宋时微也不担心,反而自己一开始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她内心反而闪过一丝惊慌。她原以为自己是因为那个梦,所以不担心宋晏清会选择去做这个皇帝。

她惊慌在于,依靠梦见太过迷信虚无,害怕自己潜移默化中将未来寄托在这般虚无缥缈中。

于是她开始不断回想反思,最终确定,她这般莫名的相信,是因为同宋晏清的谈话和几次的接触。宋晏清是个心有鸿鹄大志的人,又出生皇族,那个位置他怎么会没有野心?

之前只不过是宋景明不愿让他插手其中,想来他也有所察觉,所以便听话的不去想那些事情。哪怕偶尔有点想法和情绪,都被隐藏了起来。

宋时微那日和他聊了聊,她清楚地看见的宋晏清在谈及大雍未来时,眼睛里闪烁的光。

宋时微没有回屋,她走到之前几人常聊天的亭子中。王府的下人有眼力见得很,眼瞅着宋时微的方向不是回她住的院子,便立马派人将亭子的帘子全部放下,然后放上了好几盆炭火。

等宋时微慢条斯理地走到时,那亭子里已经透着暖意了。丫鬟还贴心的点了香,香是淡香,轻飘飘的。丝丝萦绕在鼻尖,倒是让人心旷神怡。

宋时微坐在小塌之上,随手在书案上的旗盒中拿起一粒黑子。紧接着又松开,然后又拿起,松开,如此反复着。

她出神的看着手中的棋子,在手中反反复复地坠落,脑子里却在思索着接下来该如何了。

前些时日她强迫着自己放松,一是为了给自己松松神,便于身体恢复。二是想着思绪放松些,是否能理清思路。

前些时日梦见的那场梦信息太多,她不断复盘,不断思索。虽说了缘大师说,今生之事尚且可以改变,不会按照梦中那般发展。但是从选择新帝人选来看,总归是有些相似的。

她如今心中最担心的,便是梦中那些突然出现在京都的西晋士兵。梦中记忆朦胧,又一段一段的不真切。

宋时微尚且思索不清楚,梦中为何那些士兵出现在京都。如今更是不知道会不会再度上演,也不知道那些人是否已经进入京都城中。

她早早便同江淮直和顾修然说了这件事情,江淮直倒是很快接受。顾修然当下听到后虽然一时难以接受,但是宋时微尚且有重活一世的先例在,他虽迟疑,但是也很快相信了宋时微的话。

江淮直立马派人回了江都,下令让明镜司私下彻查京都城,严防死守,防止有西晋人入城。顾修然又给远在图州的易将军去了封信,让他注意留意西晋是否有偷溜进大雍的西晋士兵。

说到底,该做的他们已经都做了。

只是宋时微心中依旧是不放心,梦中西晋军队入城后的场景她记不太清了,但是凉城旧景她牢记于心。若是西晋军队入了京都,宋弘和又同他们做了交易,那么百姓定然遭殃。

可如今宋时微却想不到那支西晋士兵出现在京都的原因,那时宋弘和尚且不知他们的计划,怎么会提前就将士兵埋伏在京都中。

若是宋弘和早已怀疑的话,倒是有这个可能。可宋时微从已有的记忆中不断寻找,也找不到宋弘和怀疑他们的印象。

只是那些梦中的记忆太过断断续续,很多事情都不完整,都是片段,以至于宋时微拿不准。

但是比起宋弘和现在已经怀疑,宋时微更怕他从未怀疑过他们。这样的话证明,宋弘和背后还有计划,这个计划甚至需要西晋的帮助。

宋时微甚至不敢细想,只要想到宋弘和背后或许还有更大的一局棋,她就心悸。江都水灾死了上万百姓,这一次宋弘和又会用多少条人命做筹码?

好在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宋弘和应当是还不知晓他们背后的筹谋。她们早有准备,如今小心行事,看是否能避免这场祸事的发生了。

她深深叹了口气,满亭的清香都驱散不开她心中的郁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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