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突如其来的男声打断了宋时微的思绪,声音很熟悉。话音刚传来,宋时微就莫名的心中一紧,背后竟然不自觉地冒出一丝冷汗。她呼了口气,镇定自若地转过头看向声音的方向。
然后愣住,一时僵在原地,一个熟悉的面孔出现在宋时微面前。宋玄祁站在她身后侧,身上甚至还穿着那件喜服。他的眼眸幽深,眼眸微微眯起,看着宋时微的目光带着凌厉的审视。
怎么会是太子?!
居然是太子?!
宋时微心中已然是波涛汹涌,只是脸上却没有显露半分。她起身对着宋玄祁行礼,然后装作讶异地回答道:“臣妇来看戏,殿下怎会在这?”
宋玄祁没有回答,只是目光依旧在宋时微身上打量。不知过了多久,一个侍卫匆匆赶来。凑在宋玄祁身边低声说了些什么,宋玄祁的脸色沉了沉。
宋时微看向那侍卫,在看到他手中的剑鞘时顿住。心里蓦地一沉,手指不自觉的紧握。
她看到了那剑鞘之下的血迹。
宋玄祁抬了抬手,那侍卫立马退到一边。他将目光再次落到宋时微身上,依旧带着审视,却少了几分压迫。
“同阿舒妹妹一样,我也来看戏。”
宋时微强行镇定,回答道:“可今日是殿下大喜之日。”
宋玄祁一脸不在意,甚至还开口打趣:“那又如何,阿舒妹妹难不成要告状?”
“臣妇不敢,既然殿下要看戏,那臣妇就先行告退了。”
宋时微正打算往后退,就被宋玄祁喊住:“站住。”
他朝着宋时微走了几步,最后在只有一步距离时停住。
“既然这般凑巧,不如阿舒妹妹同我坐下一起看看吧。”
宋时微被喊住也不算意外,她本来也没想过会这般轻易就离开。
宋玄祁走到另一边的椅子上坐下,自顾自的替自己倒了杯茶。见宋时微依旧站着,朝她微微颔首。
“阿舒妹妹不必紧张,今日就当我是寻常富贵人家的公子,坐吧。”
宋时微只好继续坐下。
宋玄祁也没开口说话,认真地看着台上唱戏。好似他突然出现在这,当真是为了看这一出戏一样。
宋时微也将目光放在台上,只是心中却不断思索着。那常去公主府的人应当就是太子,阿雾应该被发现了。看那侍卫剑上有血,阿雾许是受了伤,逃不了。现在应该是来了听雨楼,不然宋玄祁不会出现在这。
既然那侍卫追不上,阿雾应当伤得也不重。到了听雨楼就好了,想来丁玉会安排好一切。
只是宋玄祁为何会去公主府?
宋时微脑海中不断回忆二十多年前的记忆,忽然就想到了一些往事。
宋玄祁小时候就很爱往公主府跑,原因也很简单。宋弘和对他颇为严厉,但是宋时微却向来不赞成过多的苛责孩子。所以宋玄祁偶尔累了,就会躲到公主府来找她玩。
如今看来,应当是将公主府当作自己儿时的回忆,和一片清静之地了。
身为太子,又有宋弘和那么一个父皇。心中自然有很多的不如意,所以就像小时候一样,心烦就躲到公主府。今日他被逼着娶了威远大将军的女儿,想来心中也很是惆怅,所以又跑到公主府躲清静了。
“阿舒妹妹怎么想到来这看戏了?”
宋时微收回走远的思绪,回答道:“宴席之上吃得有点多了,本来想走走回去的。但是听闻今日听雨楼唱新戏,所以过来看看。”
宋玄祁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沉默片刻后,宋玄祁忽然传来一阵浅笑。宋时微茫然地看过去,一时摸不清他的想法。
宋玄祁笑完后看向宋时微:“我本以为阿舒妹妹也当问问我的,没想到是我自作多情了。”
宋时微扯出一抹笑,回答道:“殿下所做自然有殿下的意思,臣妇不敢妄言。”
宋玄祁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目光再次看向戏台。片刻后,又忽然开口自嘲:“今日当戏子,给众人唱了一天的戏,也该轮到我看看戏了。”
话语中是难掩的惆怅与落寞。
宋时微愣了几秒,然后看向戏台,权当没听见。
过了一会,又听见宋玄祁开口道:“我来得有些晚了,有些看不懂了,不如阿舒妹妹和我讲讲前面的故事?”
果然来了。
宋玄祁正在追阿雾,此时她出现在这,定然引起怀疑。这哪是开口问这出戏唱了什么,这分明就是在试探宋时微之前是不是在这。
宋时微笑了笑,缓缓开口道:“这出戏讲得是一对有情人,杜郎和梅娘两人青梅竹马一同长大。因为他父母不允许她同梅娘的这桩情事,怕耽误杜郎的学业,于是两人被迫分开。后来那杜郎中举,又公主看重,被赐婚成了驸马。梅娘得知后郁郁寡欢,在杜郎大婚之日逝去,殿下来时正唱到杜郎得知梅娘死后悔不当初。”
“还好殿下来得晚,梅娘郁郁而终那段演得着实让人伤感”,她抬起手指了指下面最靠前的那张桌子,“原先坐在那桌的男子,还因为梅娘去世而气恼。一只茶杯直接扔到了戏台子之上,后来被赶了出去。”
宋时微早就有所准备,刚来就让人将听雨楼刚刚发生的事情和台上那出戏,细细讲给自己听了。
宋玄祁看向宋时微,眼睛微微眯起,似乎是在探寻。宋时微视若无睹地看着戏台,脸色坦然。
片刻后,才传来宋玄祁漫不经心的声音:“哦?那可真是错过了一场热闹。”
他往宋时微的方向瞥了一眼,却又顿住:“阿舒妹妹这鞋子怎么湿了?”
宋时微面不改色地将脚往回收,然后扯住衣裙将盖住:“刚刚看戏时不小心打翻了茶杯而已。”
“鞋袜湿了可不好受,怎么不回去算了?”
宋时微看向宋玄祁,扯出一抹假笑:“戏未停,舍不得走罢了。殿下心细,一瞥就看到臣妇鞋袜湿了。只是殿下作为储君,盯着臣子家眷的鞋子问属实不妥。”
如此直白的戳破,宋玄祁也不见半点羞恼。他点了点头,回答道:“是我失礼了。”
语气依旧漫不经心,丝毫没看出半点愧疚。
宋时微不再说话,只是看着那戏台。明明说了很快便要结束了,怎么到现在还在唱。
沉默没多久,宋玄祁又开口试探:“你一个人在这,身边没带丫鬟?”
“自然是带了,只不过……”
宋时微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道声音给打断。
“小姐,你要我买的山楂买回来了。”
念春手中拿着一包山楂,正小跑过来。看到宋玄祁后脚步猛地停住,立马行礼:“拜见太子殿下。”
宋玄祁抬了抬手,念春起来走到宋时微身边,将手中的山楂递上。两人对视一眼,宋时微朝她轻轻点了点头。
她刚到听雨楼便派人去江府,一是她不知道此番要什么时候才能回去,需要提前同江淮直说一声,免得他担心。二是阿雾若是跑到听雨楼,那她身边便不能没人。阿雾虽然也一同去了这婚宴,但是却一直在外面。所以她需要念春过来,帮助她打掩护。
宋时微接过山楂,看向宋玄祁:“刚刚同殿下也说了,今日宴席之上吃得有些多。于是吩咐丫鬟去给我买点山楂,想着消消食。”
宋玄祁看着她没说话,宋时微也不管他。当着他的面将手中的山楂打开,然后拿了一个吃了起来。宋玄祁的视线依旧放在她身上,宋时微被盯得有些不自在。
于是开口问道:“殿下要尝尝吗。”
宋玄祁挑了挑眉:“可以,给我一个尝尝吧。”
宋时微将手中的山楂递过去,宋玄祁看着面前这红彤彤的山楂,伸出手从中随意捏了一个。视线在她手腕处一滞,脸上的表情僵住片刻,然后指了指她手腕处的手串。
“阿舒妹妹这檀木手串不错,只是女子一般戴手镯,带手串的倒是少见。”
宋时微将山楂放在桌面上,看向自己的手串。之前带的那串玉手串早已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檀木佛珠。
宋时微之前送别老师时,就因为手串没藏好被老师发现。好在那是老师,若是换成别的知晓这副手串存在的人,定会惹上大麻烦。于是回来之后她就将那副手串收好,重新换上了手中这副。
宋时微轻轻抚摸着手中的这副手串,缓缓开口道:“我之前体弱,于是兄长便替我在佛前跪了许久,求来了这副手串。手镯与手串,不过身外之物而已。佩戴自然全凭个人喜好,哪有什么男女之分。”
宋玄祁点了点头,似是肯定:“阿舒妹妹言之有理,倒是我狭隘了。”
“臣妇不敢。”
宋玄祁笑了笑,将手中的那颗山楂整个放入口中。宋时微留意着他的神情,却只见他将整个山楂咽入腹中。都不见脸色有半点变化。
宋时微眼底闪过一丝讶异,这山楂可酸。宋时微哪怕强忍着,也忍不住皱了皱眉。但是宋玄祁神色没有半点变化,倒是厉害:“殿下挺能吃酸。”
宋玄祁喝了口茶,开口道:“小时候常被一个人捉弄,吃了不少酸东西,后面就慢慢适应了。”
宋时微愣住,一时失了神。面前的身影突然同小时候那个熟悉的模样重合,过往的记忆如洪水般涌入脑海。
宋玄祁小时候最怕吃酸了,那时他年纪小,却总是板着个脸。宋时微就总爱逗他,常常让小厨房将各种糕点膳食都做得极酸。他不知情,每次吃了就会酸得呲牙咧嘴。那时也不太聪明,每次都能中招,然后宋时微就会在旁边笑得直不起腰。
“阿舒妹妹一直看着我做什么?”
宋时微猛然回神,她站起身来,往后退了两步:“时辰不早了,臣妇先行告退了。今日我权当没见过殿下,还望殿下万安。”
她突然的告辞似乎出乎了宋玄祁的意料,一时愣住,却也没开口阻拦。宋时微说完后便转身离开,宋玄祁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
然后看向那戏台,此时正唱到杜郎不愿娶公主。被贬官后,悬梁于家中。他余光瞥到一抹红,是宋时微没有带走的山楂。他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再次捏起一颗放入口中。
几秒后,传来一声低喃:“真酸呐。”
话音刚落,台上的戏落了幕。
“骗子,说什么戏没唱完怎么舍得走,原来是骗人的假话。”
一旁的侍卫以为是在同自己讲话,于是连忙上前:“殿下说什么?”
戏已唱完,宋玄祁的目光却依旧放在戏台之上。片刻后,侍卫才听见他落寞的声音:“我说,戏已经唱完了,我们该走了。”
“是。”
宋玄祁起身离开,临走时不忘带上那包山楂。走了几步后又转过头对着侍卫说道:“这出戏唱得好,记得重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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