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修然话音刚落,窗外便响起一声惊雷。不仅炸响了夜空,也将宋时微和江淮直的思绪炸得七零八落。
“怎会,怎会如此。”
宋时微声音沙哑而微弱,手死死的攥住江淮直的衣袖,整个人看起来悲痛欲绝。
顾修然清了清沙哑地嗓子,强忍着酸涩继续道:“十日前,阳城办文人诗会。阳城文人听闻祖父回乡途径阳城,于是特来邀约,祖父答应了。”
“诗会当日,祖父咏颂完自己写下的一首诗,然后当着众多文人的面,直接投了淮河。当日我被祖父下药迷晕,等我赶到时,祖父已然投了河。”
江淮直眼中的泪水终是克制不住,眼泪顺着眼角留下。他喉咙似被狠狠掐住,半晌说不出话来。宋时微早已如同一具死尸,呆坐在椅子上,眼中没有了半分神采。若非江淮直在一旁托住,下一秒宋时微委会瘫倒在地。
突闻噩耗,宋时微和江淮直都似被人重重的在胸口插了一剑。浑身上下都是刺骨的寒意和刺骨的痛。江淮直强行压抑自己内心的悲痛,哑着喉咙哽咽问道:
“老师,老师临终前留下了一首什么诗?”
顾修然低下头笑了,笑得肩膀都在耸动。江淮直眼神带着些许茫然,不明白顾修然的意思。片刻后,顾修然重新抬起头来。明明刚刚是在笑,可是抬头却满脸泪水。他脸上的笑意收回,目光看向坐在椅子上的宋时微。
“赋棠,祖父临终前留下的便是这么一首诗。”
宋时微在听到诗名的时候,猛然抬头看向顾修然。江淮直也忍住不双膝一软,差点站不稳。
顾修然继续道:“棠花含恨败,总有再来春。诗中有一句便是这样写的。”
宋时微整个人被揪住,胸口闷得透不过气。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颤颤巍巍地站起来,然后往身后退了两步。眼眶中的泪水不断掉落,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般。
窗外依旧是狂风暴雨,狂躁的风声和惊悚的雷声夹杂。雨水如同几人失控的情绪一般,重重拍打在地。可哪怕屋外多么触目惊心,都远不及这寥寥一句话让人震耳发聩。
听到这宋时微怎么会不明白,老师是因为她才死的啊。
他得知宋时微还活着,于是便用自己的死,为他们的谋划增加筹码。所以上次分别之时,老师说要她来谋划接下来的事。
宋时微重重地垂着自己的胸口,痛苦地低声哀嚎:“是我,是我害死了老师,这一切,原来都是因为我。”
话音刚落,宋时微喉咙一阵发紧。噗地一声,一口鲜血从嘴里吐出。然后脑子里失去了所有思绪,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阿棠!”
江淮直连忙冲到她面前,在宋时微倒地的那一刻接住了她。
他朝着门外大喊:“陈息!快去找大夫!”
他轻轻托住宋时微的脸,急切的唤道:“阿棠,阿棠?”
回应他的只有门外那倾盆大雨坠地的声音。
顾修然看着面前这一切,心中思绪复杂难辨。他颓然的往后退了一步,神情凄然。
宋时微再度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分辨不出时间过去了多久。她眼皮昏沉得厉害,但是心中还想着老师的事情。于是在脑海中不断强迫自己清醒,想要醒来。
身旁传来对话,宋时微能听见,却还是无法醒来。
“她每日想了太多事了,思绪操劳受损,外加心中郁结积累。吐出这口淤血反倒是好事,接下来一定要好好休养。”
她听见元昊这般说。
然后宋时微感觉自己的手被人拿起握在手心,冰冷的手掌逐渐开始有了温度。她用尽全力的动了动手指,那人很快感觉到了。
“阿棠,你还好吗?”
耳边传来江淮直焦急的呼唤,宋时微再次强迫自己睁开眼睛。随着烛火光映入眼帘,宋时微总算是醒了过来。
江淮直见她醒来,深深的松了口气,连忙对着正在旁边写着药房的元昊喊道:“元昊,人醒来了!”
元昊立马放下手中的笔,走到床边替她把脉。
“怎么醒得这般早?”
把完脉后看宋时微,欲言又止。最后话化在嘴里,融为一抹叹息。
“好好休养吧。”
宋时微看了眼屋外,还是一片夜色,只是已经不再下雨:“我昏了多久?”
一开口宋时微自己都被吓到了,自己的声音哑得不像话,甚至很难听清。
江淮直倒是听明白了,柔声答道:“堪堪过去一个时辰。”
宋时微想手肘用力,将自己撑起来。可是一用力才发现,别说是撑起自己,就连抬起来都很是费力。
江淮直察觉她的动作,开口问道:“怎么了?”
“江淮直,扶我起来,我要见顾修然。”
江淮直毫不犹豫的拒绝:“不可,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
宋时微拉住他的手,望向他。
只一眼,江淮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江淮直低下头,错开目光。只是那手紧紧的握住宋时微,舍不得分开。
元昊在一旁看着两人,出声再度制止:“不可以,你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好好睡上一觉。刚刚我就想说了,你脉象虚弱得很,哪能这么快醒来。定是你心中放心不下,所以强逼自己清醒。”
“沈棠舒,你本就身子底子差。你以为吐血是小事吗,哪能容你这般胡来。”
元昊语气越说越急,说到后面已经可以说是斥责了。
宋时微不反驳,只是直直地望着江淮直。江淮直依旧低着头,倔强的不肯看她。僵持片刻口,终是听到江淮直妥协。
“我替你去唤他。”
话音刚落,就听见元昊难以置信地声音:“江淮直,你疯了吗!”
宋时微强撑着对着江淮直笑了笑。
元昊见两人这般模样,气极反笑:“你们真是两疯子。”
说罢便转过身去收拾自己的医箱,眼不见为净。
江淮直将宋时微小心扶起,然后又往她身后垫了两个软和的枕头。等将她安置好后,轻声叮嘱道:“我这就去唤子真,等会你不可情绪激动,也不能聊太久。”
好不容易江淮直才答应,这些小事宋时微自然不会和他作对。于是点了点头,乖巧的应了下来。
江淮直同元昊一起出去的,一时间屋内只剩下宋时微一人。等听见他们走远后,宋时微才捂住自己的胸口,大口呼吸着。她本就头晕无力,整个人像是被扼住一般喘不上气。刚刚一只强撑着,如今只觉得自己胸闷得愈发厉害。
江淮直和元昊走到院子门口时,江淮直突然开口,唤住了走在前面的元昊。
“元昊。”
元昊听到后倒是立马停住脚步了,只是转过身时脸色依旧不好看,显然是还在生气。
“干嘛。”
“阿棠刚刚定然是不舒服,只不过一直在强撑。在下恳请,望你能好好医治阿棠。”
说罢江淮直双手交叠于胸前,然后身子前倾,庄重地对着元昊行了一礼。
元昊被这突如其来的一礼吓了一跳,一时不知所措。愣了几秒后才反应过来,连忙将人扶起。
“你这是干什么,你既然知晓她如今身子虚弱,那你刚刚为何又要答应她呢。”
“因为拦不住的。”江淮直看向元昊,眉眼间满是疲倦。“阿棠她想做的事情,拦不住的。哪怕我逼着她休息,她心里脑里都会想着。”
元昊不知说什么,片刻之后只能无奈地叹气:“我是大夫,自然会用心医治。跟何况她是我朋友,于公于私我都会将她医好的,你放心吧。”
江淮直露出一抹笑:“多谢。”
元昊皱着眉看着他,烦躁的‘啧’了一声,“真是服了你们夫妻俩了,给我安排个住处吧,我这段时间住这。”
江淮直让陈息带着元昊去了客房,他则自己去找了顾修然。顾修然的屋内还亮着烛火,江淮直知道,此时他定然也是睡不着的。
江淮直敲了敲门:“子真。”
屋内传来脚步声,顾修然已经换了一身衣裳。
“人可醒了?”
江淮直点了点头,顾修然心中也松了口气。
“子真,她要见你。”
顾修然皱了皱眉:“现在?”
“她没知晓全部,是不会安心休息的。”
顾修然看着江淮直,后者罕见的没有绷直身躯。满脸的疲倦,加上微微耷拉着的肩膀,整个人带着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江淮直很少露出这般模样,哪怕是再怎么累,他的身姿都是挺拔的。
顾修然叹了口气:“走吧。”
宋时微努力地调整自己的呼吸,等听到门口传来脚步声,又立马换上一副坦然自若的模样。
江淮直同顾修然一进来便看到躺在床榻之上,面色苍白如纸的宋时微。只是她脸色虽然不好,但是看起来精神还不错。
江淮直借口帮顾修然搬个凳子,然后不忍的错开目光。他一眼就看出宋时微如今是在强撑,他怕他再多看一眼,就会反悔。
等到江淮直和顾修然都坐下后,宋时微看着顾修然,缓缓开口:“我想要知道老师离开京都后所有的事。”
顾修然复杂地看着宋时微,片刻后他叹了口气:“我挑重点同你们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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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旧梦(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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