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曜回头略略笑道:“我们做刺客的,武功招式不机灵些,早死无葬身之地了。道士,来追我呀。”
北落:“你等着!”
崖上,阿曜站定,背后即是悬崖,跑不掉了。两人这两天打的是格外兴起,北落死死盯着他,内心只恨没把易雪清带上,一起狠狠收拾那个混球一顿。那女子绝对打的比他狠,不过此时他全然不知,那女子已经在武当山上找他找的快吐血了。
北斗星悬,待北落把那不知礼数的东西踹下山崖回来时已经是深夜。刚刚踏入居所,便见台阶上坐着一个人,定睛一看,那不是易雪清吗?
正欲开口喊她,却见她突然抬起头,一脸幽怨的看着他。
北落:......
武当竹林,北落被一把扯了进来,摁在竹子上,女子清丽的脸庞在月光下朦胧柔和,离他甚近。他有些发懵,虽说这些女侠豪放,但也不至于......
“雪清,我不是那种随便的人,再说有些事情勉强不来。”
易雪清:???
额头上被狠狠敲了一下,这下换他一脸幽怨的盯着对方。“你想什么呢?我是来找你问点事情的。找了你一天,四处不见你人影。你死哪里去了?”
哪里?北落并不想回答。
“自是有事去了,你想问什么?”
易雪清见他身上斑斑痕迹,估计也不是什么值得说的事。便了当问起了紫胤的事,只说紫胤像她幼时认识的一个故人,想了解一下,又怕认错,所以先找他问问。
北落听后,微微一摸下巴:“你说十多年前啊。紫胤师叔是六岁起就拜入的武当,听说他二十二岁下山在尘世颇结了些善缘,那时他也很爱云游,江湖庙堂,交了不少好友。
小时候我常常见他带着好友上山一叙,可是十二年前他出了一次很久的远门,一身风尘的回来。还带来了当时是个孤儿的木槿师兄收为弟子,从那以后,便似变了一个人一般,沉默寡言,潜心研究道法。再也没有离开过武当,也不再有朋友上山。如果这样说起来,他很可能是你的那位故人呢。”
“是有可能,那他为什么变成这样啊?”
北落顿了顿:“其实,我们也不清楚。我师傅说人人皆有自己的道,他可能是晓得了自己道之所在,所以不再下山。”
道之所在......
烛火微晃,易雪清提笔在纸上写下浮洲心法。白日,她探察了那个喂鹤弟子的心脉内息,虽说是先天不足,但损伤竟与浮洲心魔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如果用浮洲压制心魔的心法治疗,会不会有些好转呢。相遇即是缘分,若能救一下也是好的。
“呼——”一旁的乔灵薇气行运转,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那畜牲功力果然厉害,我不过挨了他一拂尘,气血居然整整淤集了一天。对了师姐,你今日出去可有问得什么?”
易雪清将北落告诉她的话又原原本本的转告给了乔灵薇。
“其实我觉得,你父亲与他当年绝对是有什么瓜葛的。甚至可能就是他那些朋友之一,你父亲叫什么名字?”
“漱石,我们一家出海后统统隐姓埋名,这是他在大陆的名字。”
易雪清道:“对于你父亲,你可有什么其他线索。我今日听野湖谷喂鹤的弟子说,这江湖上有一个组织叫天机阁,晓天下事。我想请那位弟子搭搭线,请天机阁的人探查一二。或许能知道什么。”
乔灵薇一愣,掏出脖子上的铃铛说:“只有这个,其他的都被烧毁了。这个铃铛,苏苏也有一个,听她说是救她回医谷的前辈给她的。这就很奇怪,难道和医谷还有什么关系吗?”
易雪清接过那颗铃铛,铃铛晃动,发出声响。她突然面色一凝,取出小刀把铃铛口子打开,倒出了一枚蜜蜡。
乔灵薇拿起蜜蜡,一脸惊讶:“铃铛里居然还有这个东西。”
易雪清稍稍用力,便把蜜蜡化开。里面显露一张残纸,细细打开。红色的图徽记上显着天道众玄四个字,这是一戳印章,却像是从什么地方撕下来的一小块残纸。乔灵薇也是心生疑惑,她看着这四个字,既不是人名也不像什么地方。
易雪清道:“明日你请紫胤品茶论道,我偷偷潜入他的住所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记住,切莫冲动。”
乔灵薇攥紧了拳头,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十九是在一声声鹤鸣中醒来的,他掀开竹帘,天光微熹。野溪谷僻,这里除了鹤鸣再不见其他声音,但他知道四周光不见之处,隐藏着许多暗卫,他虽不喜,但也没有办法。
起身披上外套,朝着鹤群走去。过往二十余年,纷纷扰扰,还是这一片静地安宁。
还未至鹤林,便见一道红衣站在鹤群中间,“呦呦呦”的喂着食,他一怔。
易雪清也看见了他,鸟食一抛,拎起手里的包子挥起手冲他打着招呼。
十九慢条斯理的撕下包子皮塞进嘴里,问道:“你想找天机阁帮忙?”
易雪清嗯了一声,道:“不过我不认识天机阁的人,不知道去哪里找。”然后又眼巴巴的盯着他,言下之意,求你帮忙。
十九盯着手里已经吃了一半的包子,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怪不得请我吃包子呢,合着在这等我啊。”
易雪清不大好意思,毕竟才见过两次面。不过还是厚着脸皮问:“那你帮不帮?”
十九吃下最后一口包子,擦了擦手道:“我确实认识几个天机阁的人,也可以帮你搭桥牵线,不过这个报酬。”
易雪清了然,从腰间薅下一颗珍珠问道:“这够不够?”
谁料十九摇了摇头道:“不用这个,上次你给我的梨糖味道不错,我很喜欢,事成之后,多拿梨糖过来。”
易雪清:......
这制梨糖的人还在医谷晒药呢。
“行。”
易雪清把剩下的鸟食一抛,看了看天,玉词应该已经把人约出去了,她也该是时候行动了。
羽鹤展翅,叶子潄漱落下。树下跳下了一个人。
十九负手,清声道:“阿鸽,去把阿墨找来。让他别乱晃了,我给他找点事做。”
后面的暗卫拱手道:“是。”
清风临高崖,乔灵薇捏着手中的棋子。搞不懂自己向他寻个道,这老东西却把她带着崖边高台下什么棋。
“真人,我不太会下棋。”她倒也没撒谎,若是来的是易雪清倒可以与他弈上一弈,可她没这本事,也没这兴致。
对面木易白须微动,沉声道:“道在棋中,不喻棋术好坏,你且随心而下便可。”
黑棋先行,木易执黑子,一子便直入天元。
乔灵薇一愣,她虽不善棋艺。但也知道第一手棋下天元不是什么好招,武当的人最是喜欢下棋论道,他也不似是棋艺不好的。
倒是奇怪。
乔灵薇执起白棋下在角部,随后便跟他仿起了棋。她倒要看看这人是要怎么跟她论这道。
木易下一子,漱玉词仿一子,木易再跟一子。不拼厮杀,竟似无为。
“棋之变化,无穷无尽。棋之机理,精妙绝伦。围棋玄妙浩瀚博大,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当你觉得大局在握时,不过一子之差,便是深渊。”
乔灵薇没有心思听这些,心想:若是找到证据了,定要你在天下豪杰前赎罪惨死,若是做不到,也得把你头割下来,以祭亡灵。
或许是一心只惦记着木易的脑袋,她对他下面所讲那些人性本明,无明烦恼云云是一个字没听进去。
直到某一日,故人皆去,她枯坐静室,念起人性本明,因事物动心,自己遮蔽,不能返观内照,起了妄念,故曰无明烦恼。乔灵薇想,她悟的也许不算太晚。
从房顶掀瓦偷偷潜入了木易的居所,易雪清环顾四周,略感有些诧异。这,不能说家徒四壁吧,也可以算得上一贫如洗。
屋子里除了一套桌椅,一炉沉香和一个破旧的蒲垫,是什么也没有了。甚至那桌子上的茶具陈旧不说,还带点破口,比她上次在华山见到的还要不如。
这就是武当一殿之主的标配吗?若不是有她师妹那档子事,她绝对以为她是进了什么不染尘世,得道仙人之地。
外屋寥寥几眼,一览无遗。四处敲了敲,也不像是有什么禁室的。
易雪清掀开帘子,进了内室。床铺,柜子。仍是如此朴素,她正准备撬撬柜子,却忽的被床头悬挂的一副画吸引了目光。
这是一副武当仙鹤画,画的正是野溪谷。画技精湛,羽鹤栩栩如生,上方还提了一行字。
“孰能相与于无相与相为于无相无 ”
视线顺着向下,她赫然发现那画左下缺了一角。看着残边泛红的痕迹,易雪清想起铃铛蜜蜡里包裹的那张残纸。
看着纹路,莫不是这画上面的吧。
看着那画,又看到床边的柜子,这柜子里面会有什么呢?
正欲再次动手,忽的她耳根一动,远处好似传来了声音。最后再看了那画一眼,便纵身跃上房梁,偷偷溜了出去。
回到房内的时候,乔灵薇早已等候多时。
“师姐,找到什么了吗?”她有些焦急,今日甚至等不到什么证据,就想背着污名一刀砍了木易的脑袋去喂老鹰。若不是手摸到刀柄那一刻,想到了还在这武当山上的易雪清,她是真的差点忍不住。
易雪清道:“我今日去他房里探查了一番,看到了一副画。那画缺了一角,缺的那角很像是你铃铛里那个。目前至少可以确定他与你父亲的关系匪浅,或许你父亲的死真的是他......”
乔灵薇面色铁青,暗暗攥紧了拳头。“什么画?”
“是一副武当的鹤图,上面还有题字。孰能相与于无相与 ,相为于无相无。”
乔灵薇听完脸色变的更为阴沉了,她冷笑一声道:“是吗?鹤图。我小的时候父亲很喜欢作画,哪怕在海岛之上时他也总喜欢画。他画过很多东西,有一日不知从哪里飞来了一只鹤,我觉得甚美。便央求父亲画一副,可他却拒绝了。他说他见过鹤,甚是无情无义。随后便把它赶走了,当时的我不理解,如今看来,恐是隐喻啊。”
易雪清沉默不语,她想起了那个陪着鹤的人,至少,她见过的鹤还没有无情无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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