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城市缀满灯火。
剧本讨论会的尾声拖得有些长，走出大楼时，晚风已带上了深夜的凉意。
许佳年几乎是把自己塞进副驾驶的，长长舒了一口气，嗓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好累啊……”
沈舟倾身过来，熟练地帮他系好安全带，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下颌，温热的触感一掠而过。
“闭眼歇会儿，到家叫你。”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能让人安心下来的魔力。
车内放着舒缓的轻音乐，许佳年真的就靠着车窗阖上了眼。
沈舟侧头看他，窗外流动的光影掠过许佳年安静的侧脸，在他眼底投下温柔的影子。
不过短短几年，这个连安稳睡一觉都是奢望的人，如今能在他身边毫无防备地放松下来，这本身就像个奇迹。
回到那个被他们称作“家”的公寓，许佳年踢掉鞋子，像只卸下所有防备的猫，整个人陷进了柔软的沙发里，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沈舟放下公文包，松了松领口，在他身边坐下，很自然地将他的腿捞过来放在自己膝上，力道适中地揉捏着小腿肌肉：“新剧本聊得怎么样？”
“挺好的，是个律师角色，内心戏很复杂，很有挑战性。”许佳年翻了个身，侧躺着把脸埋进沈舟的腿间，声音闷闷的，带着点依赖的鼻音，“就是拍摄周期长，可能得经常往外跑，取景地挺散的。”
沈舟的手指穿过他柔软的发丝，轻轻按摩着他的头皮：“没关系，我的档期可以调整，到时候去探你的班。”
正说着，许佳年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嗡地震动了一下。
他探身拿过来看了一眼，脸上的放松神情稍稍收敛，变得有些复杂。
“谁的消息？”沈舟察觉到他细微的情绪变化。
“妈妈……”许佳年顿了顿，“她问我下周有没有空，想一起吃顿饭。”
沈舟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用眼神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许佳年坐起身，盘起腿，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沙发上的绒面：“不是不想去……只是，每次见面，她总是小心翼翼的，带着那种补偿似的愧疚感，反而让我觉得……有点压力。”
这些年，在沈舟的陪伴和鼓励下，许佳年与母亲的关系已经缓和了许多，横亘在彼此之间的坚冰正在慢慢消融。
但有些深刻的伤痕终究无法完全抹平，相处时，那份刻意维持的谨慎和无法言说的过往，总会留下一丝难以忽略的生涩和距离感。
“跟着你自己的感觉走就好，”沈舟握住他抠弄沙发的手，温热的掌心包裹住他微凉的指尖，“想去我们就去，如果觉得还没准备好，推掉也没关系，我陪你。”
许佳年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认真权衡自己的内心。
过了一会儿，他拿起手机，低头开始打字回复：“我跟她说下周可以，但只能抽出两个小时，之后还有工作安排。”
“这样很好。”沈舟赞许地揉了揉他的头发，语气里带着鼓励。他知道，许佳年正在学习如何建立健康的边界，这对他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一步。
晚餐是沈舟下厨做的，简单的两菜一汤，却是最暖胃的家常味道。
许佳年最近在跟着沈舟学做饭，但水平极不稳定，目前还停留在“煮熟且能吃”的阶段，距离“美味”尚有漫长征程。
吃完饭，许佳年主动站起身开始收拾碗筷：“今天我来洗碗，你忙了一天，去歇着。”
沈舟有些意外地挑眉，笑着逗他：“你确定？不会明天早上我们发现厨房少了一半的碗吧？”
“喂！”许佳年耳根微红，嗔怪地瞪了他一眼，“总不能什么都让你做啊，我也要慢慢学起来的。”
沈舟没再坚持，依言靠在了厨房的门框上，看着许佳年系上围裙，打开水龙头。
哗哗的水声，碗碟轻微的碰撞声，夹杂着许佳年心情不错时哼唱的、不成调的轻柔旋律，共同构成了这间公寓里最平凡也最动人的交响乐。
几年前，他根本无法想象许佳年能像现在这样，情绪稳定，生活充实，甚至开始主动分担家务，享受着这种琐碎而真实的日常。
一股暖流悄然涌上沈舟的心头，那是一种看到精心呵护的种子终于破土发芽、茁壮成长的欣慰与幸福。
收拾干净厨房，许佳年带着一身清爽的水汽窝回沙发，很自然地挤进沈舟怀里，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
沈舟拿起遥控器，选了一部口碑很好的老电影，讲述的是两个少年之间青涩而朦胧的情感。
影片过半，画面定格在主角并肩坐在天台的静谧时刻，许佳年忽然轻声开口：“他们的喜欢，比我们那时候简单多了。”
“嗯？”沈舟低头，用下巴蹭了蹭他的发顶。
“电影里啊，”许佳年用指尖点了点屏幕，“喜欢了，就在一起，没有那么多纷纷扰扰，多简单。”
沈舟低低地笑了起来，胸腔传来平稳的震动：“我们那时候……也不复杂吧？”对他而言，认定了一个人，排除万难也要走到对方身边，这个过程本身似乎就是一种理所当然。
“还不复杂？”许佳年仰起脸，在昏暗的光线下睁大了眼睛，表情有些夸张，“沈大影帝，你可是在巅峰期直接出柜、微博公开恋情的壮举啊！那段时间，我都觉得娱乐圈的天要被我们捅破了……”
沈舟低头吻了吻他惊讶微张的唇，截住了他后面的话，这是一个带着笑意和安抚意味的吻。
“都过去了。”他轻声说，语气里是毋庸置疑的坚定和平静。
电影结束时，片尾曲悠扬响起，许佳年已经有些昏昏欲睡，眼皮一下下打着架。
沈舟关掉电视和客厅的主灯，只留一盏暖黄的壁灯，柔声说：“年年，去床上睡，这里容易着凉。”
“唔……抱我过去……”许佳年闭着眼，迷迷糊糊地朝他伸出双臂，声音软糯，带着全然的信赖。
沈舟的心瞬间软成一汪春水。
他俯身，轻松地将人打横抱起，掂了掂，嘴角扬起温柔的弧度：“好像重了点，看来最近有乖乖好好吃饭。”
“因为你做的饭好吃……”许佳年把脸埋在他颈窝，含糊地嘟囔着，呼吸已然变得绵长安稳，几乎是秒睡了过去。
沈舟将他轻轻放在卧室的大床上，仔细盖好被子。
那些曾经频繁惊扰他睡眠的噩梦和惊惶不安，早已被岁月和爱意悄然抚平。
沈舟在床边驻足良久，只是静静地看着，仿佛怎么也看不够。
他俯下身，极轻地在那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珍视的吻，如同羽毛拂过。
“晚安，我的年年。”他低声说，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了月光，也惊扰了这份来之不易的宁静与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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