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母来访那日,秋光正好。
许佳年一早就开始在厨房忙碌,玻璃碗里装着洗好的晴王葡萄,茶壶温着沈舟从日本带回来的玉露茶。
他反复调整点心摆盘的角度,像是要借这些细碎的仪式感来安抚内心的波澜。
沈舟斜倚在门框边,看着他第三次擦拭已经光可鉴人的茶几,轻声问:"需要我当外交大使吗?"
许佳年摇头时,后颈碎发在阳光里扬起细小的金尘:"这次我想自己接住所有情绪。"
"我在书房改剧本,"沈舟会意地点头,"你们需要空间,但我的耳朵留着给你当紧急热线。"
门铃响起的瞬间,许佳年下意识攥紧了围裙边缘。打开门,母亲提着大号环保袋站在逆光里,袋口露出她亲手腌的酱菜和织到一半的毛线袜。
当年那个总是妆容精致的女人,如今白发已藏不住,眼角的皱纹像被时光仔细熨烫过的绢帛。
"妈。"他侧身让出通道。
这一声寻常的称呼,却让许母的眼泪瞬间涌出:"年年...你阳台上的三角梅开得真好。"
茶香氤氲的客厅里,母子俩隔着茶几对坐,像两座曾经断裂又缓慢漂移的大陆。许母摩挲着杯壁上手绘的樱花纹路,轻声说:"沈舟把你照顾得很好。"
"他连我喝咖啡的奶泡厚度都要管。"许佳年笑着低头,露出后颈一道浅疤——那是童年被酗酒父亲用酒瓶划伤的,此刻在光线下像半透明的月牙。
沉默如潮水漫过脚踝时,许母突然哽咽:"妈妈这辈子最对不起你..."
陶瓷杯碟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许佳年稳住颤抖的手:"怎么又说这些..."
"我每晚都梦见你十六岁那天,"她的泪滴在柚木茶几上,"你满手是血地求我带你走,我却说你再忍忍..."
阳光掠过许佳年无名指上的婚戒,他想起心理医生说过的话——原谅不是赦免对方,是解开自己身上的枷锁。
他伸手覆住母亲枯竹般的手指:"我原谅你了。"
许母的瞳孔微微放大,仿佛听见了神迹。
"不是因为你值得,"他的声音像蒲公英般轻软,"是我想腾出双手,去接住更好的未来。"
那个迟来十五年的拥抱,带着老人常用的雪花膏气味,和许佳年记忆里母亲旗袍上的沉香截然不同。
他轻轻拍着母亲佝偻的背,像七年前沈舟在抑郁症复发夜反复拍抚他那样。
送走母亲后,晚风将阳台风铃吹成碎玉声。
沈舟从背后拥住他时,发现他肩头卸下了千斤重担。"原来放下恨意,"许佳年往后靠进熟悉的怀抱,"像是拆掉了胸腔里的钢筋。"
"你比我想象的更勇敢。"沈舟的吻落在他耳后淡去的疤痕上。
暮色将两道身影融成完整的剪影,许佳年突然转身望进他眼底:"我们要个孩子吧。"
"上次你说想等基金会项目稳定..."
"现在知道了,"他握住沈舟的手放在自己心口,"能给孩子最好的礼物,是学会与自己和解的父母。"
远处群鸟归巢的羽影掠过天际,沈舟在渐浓的夜色里吻住他,尝到了泪水咸涩后的回甘。
玻璃窗映出他们交叠的身影,像两棵终于盘根共生的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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