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说他疯了,为防他与林姝蘅私奔,左相气得生生叫人打断了他的腿,若不是王夫人拦着,怕是背上也留不下一块好肉,又强行将他关在风松院,叫他眼睁睁看着他的阿蘅心死呕血,远嫁边关。
思她之欲,爱她之欲,惜她之欲,七年来不减反增,无谓空空,无有自在,他甘愿俯身为囚。
只是阿蘅的眼太静了,仿佛月华高悬流转自然照拂万物,仿佛真的待他如寻常兄长一般,光是想到“寻常”二字,张惕便要妒死。她从前只唤他阿兄,如今却叫二兄,外面多少兄长,竟当他与他们一样吗?
张惕心里发涩,喉头有些干,也说不出半个字。
至于林姝蘅早先在光州见过张惕,且死过一回,已经颇为自如了:“二兄可是来陪母亲用朝食的?”
李掌家眼见势头不对,就要开口,里头却响起了声音:“那冤孽哪里用得着,蘅儿进来,不必理会他。”
是母亲,也不知张惕方才做了什么,叫向来冷静自持的母亲气成这般模样。
林姝蘅不再站在原地,略略向张惕点头示意便向屋内走去。果然屋内不止母亲一人,旁边还站着一个穿着大红织金贴边褙子与王夫人有六分相似的年轻女子,便是张姝莹,正忿忿盯着门边。
王夫人是出名的娴静美人,面如鹅卵,眉如远黛,目似清波,眉宇间带着丝空谷幽兰的气韵,张惕的温润想必就是传自王夫人。
张姝莹与王夫人不同就在她的下巴微尖,眼型微挑,是以显得更英气张扬些。
她见林姝蘅进来,这才缓了脸色,虽不热络好歹自然了。
“母亲。”林姝蘅顿了一顿:“六妹。”
上次回府没多久她就“自请”前往天行寺清修,当时昱京中关于她流言甚广,王夫人虽疼她但也不得不随了府中众人的意。
“回来了便好,我就说那山上清苦,瞧着清瘦了不少。”王夫人眼眶微红,点头:“如今见着你们兄妹三个都回了昱京,我便也欢喜。”
张姝莹撒娇一般,坐下揽着王夫人一臂,顺势靠在肩上:“母亲我不依,见了二兄又见五姐,眼里哪还有我?”
“好了,坐也没个正行,也不知徽之如何忍得你!”
王愿,字徽之,琅琊王家主君的幺子,王夫人嫡亲的外甥,也是张姝莹的夫君,如今在京中任著作佐郎,颇为博学多识。
王夫人想多留女儿时日,特意挑了自家子侄,说起来王愿比张姝莹还要小一岁,便等着有了功名娶妻,故两人去年方才完婚。
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张姝莹自然跟着来京,王家给王愿落府的时候便挑了离相府近的地方,是以张姝莹白日里常过相府来。
王夫人又转头拉着林姝蘅的手道:“我儿,我知你辛苦,只是你与你……”兄长如何区处。
“母亲!”张惕不知何时进来,自然而然坐在林姝蘅一旁,道了句:“不如先用饭。”
他的声音淡淡,带着霜雪一般,将人压得静寂无声。
张姝莹柳眉一竖正要说话,不知想到什么,竟安静下来用饭,恨恨吃着眼前的酥黄独。
见她这般模样,林姝蘅抿唇一笑,也不说什么,也起筷用起饭来。
实在是张惕截了话头,她一时也不知说些什么。何况母亲的意思她明白,如今她和张惕同处一个屋檐下,又是夫死归家,自是怕闹出些什么,有如七年前一般。
只是母亲未免担心太过,七年过去再深的情还剩些什么呢?何况当年张惕就快刀斩乱麻断了心思。
如今看来众人态度都有些古怪,面对母亲欲语还休的神色,林姝蘅陷入沉思,不过或许于她有利?
鸿雪院的厨子果然是好手,若不是身旁坐了个存在感极强的张惕,林姝蘅想必还能多吃几个糕饼。
饭罢,由着女使伺候着清口,撤了盘子。
却听一声惊呼,女使不知是踩了散落的绦带还是如何,手上不稳就要将手中的茶水兜头淋在主母的身上。
林姝蘅不着痕迹动了动身子,就让女使换了个方向跌去,水泼在她脚边,染湿了裙边。
“如何做事的?”
“阿蘅!”
主母和郎君同时说话,吓得那女使顿时跪倒在地上,低头认错,除此之外不敢做多余的动作。
女使的慌张倒盖过了张惕的失态。
“无事,无事。”林姝蘅站起来将人扶起,许是动作比较大,微微凝滞了一下,转身对王夫人说:“母亲,我看她也是不慎,好在没有泼在您身上,女儿也不过湿了裙袜,又都是自家人在此,回去替换了便是,不如罚她洒扫几日庭院,小小惩戒便好。”
李掌家此时早已闻声进来候在一旁,王夫人左右看了看林姝蘅确无大碍,才松口:“玥娘,将人带出去,这次便由你们五娘子说的,另再罚她背府内仆役则,若是不成便毋需在院内伺候了。”
两人自然是领命,称是便下去了。
张姝莹也适时道:“五姐裙袜都湿了,虽是春日里也怕着寒,不如先让五姐去我瑞荷院里换了衣裙再回吧。”
瑞荷院和鸿雪院挨得极近,两方便有连廊,不用出鸿雪院便能过去,张姝莹这般提议很是妥帖。
王夫人点头道:“也好,你也一同去罢,我也有些乏了。”
张姝莹起身福礼:“母亲,那女儿先告退。”说罢,又看向张惕道:“二兄,姝莹告退。”
打眼一瞧,张惕满腹心思哪里在她这边,全然盯着林姝蘅看去了,张姝莹立马示意身边的女使去引林姝蘅出门。
林姝蘅哪里有拒绝的道理,也福了福身:“女儿告退。”同样转身对张惕道:“二兄,姝蘅告退。”
张惕仿佛想起什么般:“六妹好似之前借了我杨凝式的韭花帖,不如我同去,也好指导妹妹一二。”
原是在这等着,张姝莹暗暗咬牙,不由自主看向林姝蘅。
林姝蘅不解,还以为是怪自己耽误了他们亲兄妹俩亲近,正要开口:“不如……”
“若川不必走,你方回府,我有话同你说。”王夫人一锤定音,将张惕留在鸿雪院,似乎刻意不叫张惕与林姝蘅接触。
林姝蘅以为是因为七年前的事情,不再多言,与张姝莹一同离开。
全然没有注意身后的张惕敛目间皆是郁色,带着沉沉的密不透风的执欲。
小剧场——
张惕:妹妹是我的
母亲、六妹:跑啊
林姝蘅:啊?这也没事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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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十三章 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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