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李掌家来了,请姑娘过去鸿雪院。”门外响起洗墨的声音。
来了!定是昨日她和张惕的举动传到了母亲那边,不知是要不许她再去小阁读书,还是直接将她迁出张府呢?
林姝蘅自是希望是第二种结果,若是第一种,那她便要想办法拿到太尉家十七娘子的诗会帖子。
十斤自然是知道林姝蘅昨日的谋划的,见着自家娘子愣神,还以为是事情不顺,故还十分担忧道:“娘子?”
“无妨,你若是害怕便让洗墨与我去。”林姝蘅安抚着将手搭在十斤手上,轻声道。
“我才不怕呢,我自然要跟着娘子。”
好似要去的是什么龙潭虎穴,林姝蘅笑了笑,放下手中的书:“走吧,莫要叫母亲久等了。还有母亲和李掌家都是和善的人,怎的就让你这么害怕。”
“娘子又不是不知道,我向来最怕的就是夫子一样的人了。”
说完便做了请的姿势,模样颇为滑稽,林姝蘅笑着用指头点了点十斤的头:“也就是李掌家在外面,才这般老实。”
林姝蘅到鸿雪院时,倒颇为意外看到了张姝莹。她站在王夫人身后,表情颇为闷闷不乐,看到林姝蘅走进来反而笑起来,看那模样竟还有几分松口气的样子。
“母亲!”林姝蘅上前行了礼,起身又对着张姝莹颔首道:“六妹。”
张姝莹倒是一如既往的大大咧咧,颔首一礼后便说道:“你总算来了,我可在这等了你半个时辰了!”
看那模样竟还含着几分嗔怒,全然不像知道昨日她与张惕之间发生的事情一般,那母亲将她唤来这鸿雪院是何意?
林姝蘅一时竟有些拿不准,便歉意一笑:“抱歉今日梳洗迟了些,只是不知六妹可是到此特意等着我?”
这一问倒是让张姝莹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还是王夫人看了实在不行,才道:“你啊,方才在我跟前怎么说话滔滔不绝,到了你五姐面前一个字都倒不出来了?”
“母亲!”张姝莹摇了摇王夫人的手臂,撒娇道。
“可是有什么事情让六妹为难了?”
王夫人无奈看了一眼张姝莹,一脸慈爱看向林姝蘅:“还不是太尉府十七娘子诗会的事情,前些日子递了帖子来请了你六妹。她一贯不喜欢出去交际,又不是个通文墨的,何况性子实在跳脱,我也怕她闯出什么祸来,如今家里的姑娘或是出去了,或是不居京中。我与你父亲又觉你常在家中难免烦闷,合该多出去与各家小娘子交际才是,便想着有你同去更好。”
王夫人此话倒是不假,张家人都没有纳妾的习惯,故以子嗣不丰,二房的两个娘子都已出嫁随夫家在外;三房三个娘子,虽都待字闺中,也随父长期居于庐州,只是听说八娘子张姝芸不就便要回京与今年的新科状元韩霁完婚。
说来这位韩霁此前不过一介书生在昱京名不见经传,却实在太过俊俏,打马游街时让公主念念难忘,险些被点为驸马。韩霁当朝言明早与张家女定亲,此事也就此作罢,但也让官家玩笑般放言:“此后不可再点如此俊俏的状元郎。”
林姝蘅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只是听母亲所言,让她出去参加诗会似乎还有父亲的意思,难道昨日报信的是父亲院里的?
“母亲既如此说了,女儿自当领命,此前六妹也借了二兄手里的字帖来看,分明是用功了,想必懂得不比女儿少。”
张姝莹哼道:“本以为还能临时请教二兄给我长长学问,可惜领了差事就不见人了,说是还要搬去府外!我听说还是父亲的意思,也不知作何这般安排,府中多好。”
王夫人听了话,肃容道:“何时容你编排你父亲之事了?”
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张姝莹瞬间噤声,只小声告饶道:“母亲,我知错了。”
看来昨日的确是父亲院里的人,只是不知出了什么差错,出去的是张惕,而不是我?林姝蘅想破脑袋自是不知张惕如何,便也不想,反正虽是出了偏差,好歹目的达到了,此后不在府中也好,免得还要如何避开。
张姝莹和林姝蘅从鸿雪院中出来时正是昱京早市最盛的时候,马车过处,便是人流如织,各色店铺伙计也是使尽浑身解数招徕客人,有大声呼号吹嘘自家货品者,有挥扇以传酒水饮子食味香者,有杂耍以吸引路边看客者。
很是热闹,十斤像是久未出笼的鸟儿般,跟在马车边说话个不停,林姝蘅也被逗引出几分玩性,便洒了银子,道:“我瞧着那杂耍不错,你去分几个银子,再买些饮子糕点给诸位女使长随用些。”
十斤听了便高兴去了,也不怕走丢,反正此时人多马车行得也不快,且张府的车还很是显眼。
“你不一样了。”张姝莹没头没脑说了这句,仿佛也有些窘然,咳了咳嗓子又道:“不像之前回来,半死不活的。”
林姝蘅下意识一笑:“原来六妹常关心我。”
“谁关心你了,你当时回府闹那么大,我想不知道都难好吗?何况我跟你关系恐怕也不到互相关心的亲近地步。”沉默一瞬,张姝莹又道:“你大可不必这般笑,还不如刚才对着你家小女使来得真心。”
林姝蘅不防张姝莹说这样的话,嘴角微收:“倒是从未有人说我笑得不好。”
“现在顺眼多了,我知道你要问什么,快些问吧。”
张姝莹模样甚是傲娇,言辞里虽不客气,倒也对她不带几分讨厌,林姝蘅觉得有点像小安,孩子气极了,不过有些东西确实该问问:“不知这诗会请了哪几家的娘子?又在何处办呢?”
“这你可问对人了,二兄他……”似乎是没反应过来林姝蘅问的问题,张姝莹开口便讲,待回过味来一瞬间有些卡壳,不过反应倒是快:“咳咳,我叫二兄打听过,除了我们,还请了吕相家的十四娘子和十八娘子,除此外就是礼部尚书、兵部尚书、吏部尚书家几位未出阁的娘子,我听说还请了大长公主的亲孙女德安郡主,听说这位郡主也是颇好文采,性情很是温婉贤淑,其余的人我便不清楚了,想必是与太尉府亲近的府中娘子吧,否则也不会在太尉府中办了。”
“的确奇怪,我们与太尉府家的娘子并不算亲近,父亲和太尉也不过朝中同僚,怎会请了我们呢?”
到底是为什么呢?
“你也觉出不对劲来了?”张姝莹神情也颇为神秘:“还有,以我对吕家那位十四娘子的了解,她怎么会在诗会上带十八娘子呢?”
吕家的娘子唯有一位嫡出,排行十四,平日里很是嚣张跋扈,这次倒是少见让自家庶出的姐妹也一同出来,说来这位十八娘子在昱京也颇具才名。
“难不成你就问我这个?”
林姝蘅只觉奇怪:“难不成我还有什么必须要问的?”
欲擒故纵,定是不好意思向我打听二兄之事,才做云淡风轻的样子,张姝莹正要乘胜追击,却见林姝蘅瞧着外面出了神,也掀开车帘往外看去。
原是已经到了太尉府,只见侧门一个看模样穿着像是掌家的老妇迎着几位穿藏青道袍的年轻道人进去,模样很是敬重。
能让太尉家的人都如此客气,想必来头不小。
正思忖着想要退回马车中去,林姝蘅却突然身形一滞,整个人甚至控制不住手上的力道生生抓断了侧窗的帘子,险些将要叫出声——
裴哥!裴昇!是你吗?
林姝蘅还要看个明白,却被人挡了视线,不过转瞬之间那人衣袂飘飞间便不见了踪影。林姝蘅几乎立时就要去追,神思却被张姝莹叫了回来。
“五姐!张姝蘅!你怎么了?”林姝蘅脸色实在可怕,可这太尉府的女使都迎出来了,张姝莹不得已出手暗暗揪了她一把,咬着耳朵说话试图唤回林姝蘅。
林姝蘅仿佛刚回过神来,笑道:“无妨,许是昨日没睡好。”
张姝莹可算松了口气,抚着胸口道:“那我们下去吧,十七娘子的女使来迎我们了。”
“好。”林姝蘅点点头。
她必须弄明白那个人到底是不是裴昇,难道,裴昇真的没死吗?若是活着,为何不来找我或是桂姨?还是只是长得相像而已?
事情繁多又各个扑朔,饶是林姝蘅也少见地有些心烦意乱。十斤的手紧紧握来,林姝蘅方觉已被女使引到了举办诗会之地。
抬眼看去原是一个水榭,造的十分精巧,四周缀了重重秋香色莲瓣烟罗软纱掩映目光,临水七个方位用玉石造了七个莲台极风雅。
倒是极合这诗会,不知那位十七娘子该是如何的妙人。
“张五娘子、张六娘子可都到了?快些进来,我可备好了文房四宝,将要讨教一下了!”想来说话的便是十七娘子了,声音甜娇却不黏糊,不用见人便知道是个娇俏美人,且是个很会拿捏人情的美人。
两家并不相熟,她这般一玩笑自然就拉近了距离。
果然,水榭里传来了几声娇笑,还有人说话,听着很是温柔持重,想必是德安郡主了:“就你惯会调皮,险些吓着张五娘子、张六娘子。”
话毕便有女使从内撩开纱帘请她们进去。
林姝蘅和张姝莹对视一眼,特意让她安心,张姝莹点头,两人便将十斤等人留在外面,款步进去。
水榭里面开阔,粗粗打量便有十几个娘子,众星捧月般围在其中一个模样打扮颇有魏晋风范的娘子周围,五官虽是生得淡淡,却是眉目生威,瞧着有十二分的端庄。
想来这位便是德安郡主了。
而站在左侧的娘子,生得倒如桃花灿烂,唇长得最好,色若艳霞,恰到好处的丰盈饱满,更衬出几分艳色来,这般看着那位娘子便说话了:“果然如我所想,张五娘子和六娘子是少见地美人,倒是让人想起四年前张二郎君做状元打马游街日,如何惊才绝艳,不知做了多少闺中娘子的梦里人。”
这位十七娘子,尚未出阁,说话倒是大胆。
如林姝蘅张姝莹这般出了阁的娘子倒是面色不变,也有跟着打趣起来的,如数家珍般提起昱京中有名的玉面郎君。没出阁的娘子倒是各个羞窘,却也各个竖着耳朵听,说着便也大胆起来。
还有娘子问林姝蘅两人张惕平日如何,实在是张惕清白得狠了,二十有四的年纪定亲也无,周身也没什么红粉佳人的绯闻。
倒叫张姝莹频频看了林姝蘅好几眼。
实在莫名其妙,林姝蘅正要升起几分不自在,好在有人相救,那位德安郡主总算出来说话:“好了,既来诗会,何必去谈那些儿郎,有甚意思!”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