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钲从树林深处迈了出来,一身袍子变了色,跟树林几乎融为一体,显得整个人虚无缥缈,像是随时会消失。
卯和木哼看着他一个人出来,有些诧异。
木哼倒是没说什么,卯开了口:“陆青呢?”
“被我安排去通风报信了。”周钲说,“好让人来抓你去审讯,威胁你主子。”
卯冷笑:“能够威胁到我主子的事物还不存在。”他说完看了一眼周钲,眼底有一瞬间的犹豫。
周钲没说话,几人再次上了路。
“来了?”
流光溢彩的原大夏皇宫,老人身穿金色云锦龙服,敞着胸膛,半卧在塌前,睁开半只眼看着面前毕恭毕敬的九五之尊,“他一个人?”
九五之尊垂着脑袋,讨好道:“三个人,查过了,一个是暗卫,一个是少主的随侍。”
老人坐了起来,脸上的沟壑似乎都平整了些:“你说的是卯?”
“是的。”那人答道,“被夏侯衍压着,说是给主上的诚意。”
那老人正是天权,离北毁了,他自有去处,九州大陆除去杞国,没哪处皇宫是他入不了的。
“诚意么?”天权抚着自己的下颚,笑得语意未明。
真是诚意,压上地旬不是更直接!?
他倒是想看看夏侯衍心底算计的到底是什么?
渝杞两国交战,对方由太子刘恒领军,气势高昂。
杞国则由皇长孙季朗领头,柳衷为副将。
柳衷虽然纨绔,但是从小也是在军营里面历练过的,相较于季朗,他的战斗经验更为丰富。
季朗也清楚自己的短处,所以才会在初始那几天,使计将柳衷拉进了自己的阵营。
个人恩怨个人解决,家国大事必须放在第一位,这一点两人战线统一。
指挥营里,季朗同柳衷商议着对策。
渝国确实狂,借助着火·药,将杞国先锋营打得连连后退。
柳衷一脸的火·药灰,嘴里骂着脏话,“他娘的,刘恒那厮哪儿来那么多火·药?”
季朗看着面前的地形图,说:“大夏玉峰山有坤石,坤石经过一些特殊处理就能制成火药。”
“我·操!”柳衷唾了一口,“当初为啥我们不去分一羹?就玉峰山就够了!”
季朗闻言看向他,“柳元禧,那是大夏的领地,大夏曾经是我们的友邦。”
柳衷嘁了一声,“这世道本就弱肉强食,保着那一份真善就是被挨打的份,大夏就是最好的例子。”
“没有大夏,也没有现在的杞国。”季朗冷冷道,“你以为我们凭什么有资格跟各国打?”
柳衷也不想跟他吵,啧啧学了几句,说:“少来这么冠冕堂皇,不就是因为大夏是周夫子的母国?你爱屋及乌直说不就好了。”
“你既然知道就不要在我面前嚷嚷,我见不得别人说他。”季朗想了想,补充道,“跟他有关的也不行。”
柳衷别别嘴,鹦鹉学舌般“跟他有关的也不行”。
他说,“言归正传,怎么打?我们根本近不了他们的身。”
“火·药虽然威力大,但是也有限制。”季朗说,“我记得周钲第一天给我上课就是讲的兵法,我们可以利用地理优势让他们作茧自缚。”
他敲了敲桌面,“火药就是远距离作战优势比较明显,而且你应该也看出来了,渝国战场上其实打得很无章法。”
“林江坤虽然为人不怎么样,但是也确实算是一个将才。”柳衷附和,“他的打法不会这么依赖火·药。”
季朗看了看帐外,心中有些挂念,“不过,我们也得速战速决。”
柳衷眼中一闪:“那你的意思是……”
季朗点点头,“先撤吧,撤到幽一谷。”
他们这一战打得并不轻松,先锋队牺牲太大,任你铜皮铁骨都抵不过火·药的轰炸。
即便这一战赢了也非长久之策,必须将玉峰山纳为自己的属地,严格管控起来,否则,野火烧不尽,渝国再次卷土重来就没这么简单了。
柳衷退了出去,安排下一步计划。
季朗坐在帐中取下脖子上的玉璜。
玉璜光滑细润,带着他的温热体温,他抬手抚着,就像是抚着那个人嫩滑的肌肤。
季朗想着周钲,想着他眉眼弯弯的跟他承诺,待到来年花开时,与君携手游九州。
他们错过了九年,要用更多的九年去弥补这期间缺失的点滴。
暗卫来报的时候,他正准备把玉璜戴回脖子上,闻言手一颤,玉璜掉落地上铿锵作响。
“你说什么?”季朗死死地瞪着面前跪着的暗卫。
“属下失职,丢了周大人的踪迹。”
季朗胸口剧烈的起伏,他派出的人都是府中顶级的暗卫,怎么可能跟丢,除非……是那个人故意甩开了他们。
暗卫递上一张叠好的纸,“殿下,这是周大人让带给您的。”
季朗接过打开。
“小狼,勿怪。相较于战场的未知变数,吾处甚安,望乃大胜而归时,吾为汝解甲系红袍。”
他翻转纸页,背面写着:“蜂巢可助克火·药,已遣陆青着人取之,运向战场。”
季朗抬眼:“陆青何在?”
暗卫微微侧身,露出帐外那人,晃眼一看,竟似周钲亲至。
“小殿下。”陆青踱步进来,并未行礼,“幸不辱命。”
周钲未雨绸缪的算到了至今的发展,在太子府中发展蜂巢之时便想到了用处,在自己御赐的宅子里差人养起了毒蜂。
陆青假扮周钲引走了暗卫,并成功利用了一把暗卫,将那些蜂巢运来了战场。
季朗心中五味俱全,担心周钲,又懊恼自己被绊住脚,整个人火大得快要爆炸。
他深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追问了陆青关于周钲的情况。
陆青摇头,想着周钲的吩咐,平静道:“殿下已经安排好了各方退路,不会出问题。”
季朗怀疑的看着他。
陆青不卑不亢回视,他也如此相信着自己的太子殿下。
季朗于是挥挥手,让他们下去,又叫人把柳衷叫了回来,重新计划。
柳衷一副想把他生吞活剥了的表情,咬牙切齿,“我刚刚安排下去……”
“不用改,再加一道埋伏足以。”季朗把蜂巢的事情跟柳衷说了。
柳元禧激动的跳起来,“夫子不愧是夫子,这么奸……艰难的方法都能想得出来。”
在季朗的眼神威胁下,他很识时务的改了口,半开玩笑道:“季将军,如果大夏未灭,你跟那位或许永无可能。”
大夏未灭,夏侯衍会是大夏的国君,他也会是杞国的君王,他们之间隔了两个偌大的家国……就像誉丰帝和苻莘。
冥冥之中,天意将那个人推给了他。
可是……他却如此的不安。
渝国帐中,太子刘恒坐立不安,一人推开帐门,他立即迎了上去,“怎么样?少主怎么说?”
“少主要季朗的命。”
“仗呢?”刘恒不解,这仗也是地旬要求他打的,眼看着就要胜了,他居然只提了这么一个要求。
“你能赢自然是好的。”那人轻蔑一笑,“少主只要季朗的命。”
人走了,刘恒独自坐在帐中望着烛火闪烁,喃喃道:“只是要一个人的命,就要这么多的人一起陪葬……”
他突然想到几年前在林江坤帐中碰到的那人。
四肢被折断,浑身是血软躺在地上的男人,浑身带着破碎的美感,见到他进来,抬起了头,眼角那一颗痣闯入眼睑,他一眼就认出了他。
离北的冬天特别冷,他们都是被训练的野兽,要被送到不同国度的棊子,他们甚至没有名字。
那一群孩子中,只有那一个小孩,眼角一颗痣异常的漂亮。
他显然没有认出他来,本也没有太多的交集,更何况已经时隔那么多年,大家都长变了。
刘恒看着他,眼中惊异一闪而过,不理解他为何会在这里,犹豫着这个棊子他该如何处置。
“太子殿下可是吓着了?”林江坤及时出现,一把提起地上的人,“臣在调教房中人,没想您会突然到访,让您见笑了。”
他说着便把人拎进了里屋,刘恒只听见一声重响,似是人重重的摔到了地上。
林江坤出来,手上沾了血,他随手拿起桌上的布帛擦了擦,“一个不听话的小孩,欠教训。”
刘恒怔了片刻才问:“他是?”
林江坤嘿嘿笑得阴邪:“夏侯衍。”
刘恒心中咚的一声,强制镇定:“你竟敢私藏大夏的太子!?”
“那又怎样?”林江坤不以为然,也根本没把眼前的储君放在眼里,“对外,他早就死了,在我这里他才能保有性命。”
那他宁可是死了,也比在你手上轻松。
“太子殿下见不得臣这些手段不看便是。”林江坤笑道,“殿下毕竟还年少。”
他不知道当时自己是怎么从林江坤那里出来的,后来他才知道,那是棊子背叛主子付出的代价。
天权将夏侯衍送给了林江坤,折断他的双翼,让他陷进泥泞彻底烂掉。
可是夏侯衍没有烂掉,不抱怨环境,身陷囹圄依旧不坠志,利用一切可利用的人事物,反将了林江坤一局,将他的男人尊严彻底抹杀。
他从夏侯衍身上看到了生机,他,也想要反抗。
地旬跟他进行了交易,只要达成所愿,他就能拿到解药获得自由。
自由是什么?他看向绕着烛火转圈的飞蛾,自由就是明知道是死路一条也愿意不计代价的去尝试,就像飞蛾扑火。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