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官大人姓安,名时钧。人称安长官,也有人喊他安总长。
可能是自认为牢牢把握了你的小命,安时钧那双金色瞳孔不再充斥警惕和冰冷冷的审视,多了一点人情,起码表面上是这样。
他总是多疑的,心思缜密的。
他在你面前要比在其他人面前要随性,仿佛你已经是那个“自己人”。
因为这些年你救过他无数次狗命?
你看着手中的药瓶哂笑,要不是你的医书典籍,药材工具或是其他什么时不时被翻动,你都要这么以为了。
当然,翻动的人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只不过很不巧,你也是一个多疑的人。
你的药粉无处不在。
没有人能想象你对不同草药气息有多敏感。
你一边笑着跟安时钧聊天,一边忙活不停:“长官,再过不久就是新年了,咱们北区有什么活动吗?”
北区,指人类的地盘,相对的,南区指半人的地盘。最近战事停缓,总要有些娱乐活动调动调动士气,因为战争啊,其实是很无聊的事情。
金色的眼睛看了一眼包扎好的手臂,又抬头看你:“嗯……听徐副官提了一嘴,今年过节好像会有舞龙舞狮,花灯剪纸,说是要捡起百年前的习俗。”
乍一听许久未闻的名词,你愣了一下。
“那烟花爆竹呢?过年怎么能少了这两样。”你笑道,眼神不经意带了一点温暖。
拍了拍他肩膀,示意他坐起身。
他左手撑起上半身,盯着你的眼睛,讶异地说:“烟花爆竹?陈小姐天天听没听够?”
你剪开他胸腹部的绷带,给伤口擦完药,转身去拿新的绷带。
“那不一样。”你把包装拆开,笃定地说,“同样是火药,带来笑声和带去哭嚎的意义总是不一样的。”
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你身上,你能感觉到。
他不再说话。
你倾身为他缠上新的绷带,目光坦然。
他的身材是你见过最出色的,一如他的军事才能。
你治过那么多人,早已习惯了他人赤条条的,但不管你给他上过多少次药,包扎过多少次伤口,安时钧都很不习惯。
他温顺地配合你的动作,时而因为你不可避免的靠近而偏过头去,你的呼吸能带起一片小疙瘩。
鼻尖掠过几不可闻的草药味,跟你的私人物品上的气味是一样的。你不动声色。
他沉默着,可能是在考虑你刚才的回答,可能是因为不易察觉的一丁点窘迫,也可能是他都不在意,不在意回答,不在意窘迫。
他只在意战争。他是个战争天才,也是个战争疯子。越了解他,你越是确信这一点。
没关系,你没期待他回答。
就像你没期待过第六区的人们一样。
……
烟花爆竹没有出现,因为半人发动了突袭。
除夕夜的炮火声一直延续到十五,谁也没过上新年。
街道上鲜红的,只有战士的血液;需要清扫的不是爆竹的残渣,而是堆积如山的肉泥。
战争没有赢家,人类势力伤亡惨重,半人也没有讨到好处,原本有了一丝生气的第六区又一次跌回谷底。
……
你只需要对安时钧的健康负责,但你经常在空闲时往军医处跑。人手不够。
你不喜欢血,也不喜欢看到自己辛苦救回来的人又一次被战争搅碎。
叹了一口气,你清点剩余的医疗物资。
吱——椅子拖动的声音。
有人坐到了你的旁边。
他靠在椅背,舒了一口气,把右手搭在你的椅背上。
你聚精会神看着手里的纸张,没有转头。
他左手支在桌面,手掌撑着脑袋,侧头盯着你垂落耳边的发丝出神。
你直起身,惊动了他,他收回右手伸向口袋,两根手指夹出一封信,递到你面前。
“什么?”你接过一看,“邀请函?”
你的眼睛定格在他身上,他眉眼舒缓。
“一场特别的宴会。”
“有多特别?”
“一场由人类和半人共同出席的宴会。”
“打算和谈了?”你敏锐地察觉到他话语背后的含义,难得来了兴趣,“谁发起的?这么大能耐啊。”
安时钧金色眼睛微闪。
“你猜?”
你没纠结这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算了,不重要。”
“宴会什么时候开始?和谈打算怎么谈?”这才是你关心的。
“……时间地点,自己看邀请函。”
“至于怎么谈——”他突然站起身,瞥了一下你,“我哪有什么能耐知道。”
说完,他拎起自己的军外套走开了。
“……”
莫名其妙。
……
纵使你百般好奇,宴会你还是没有去成。
因为倒春寒,你病倒了。
真稀奇,你都快忘记生病是什么感觉了。
你面色潮红地躺在床上,感觉脑子在头顶上空转啊转,就是不愿意回到它该待的地方。
你伸手贴了贴额头,真烫啊,难怪脑子要离家出走,换你你也不愿意在蒸炉里待着。
一只手从旁边抓住了你的手,轻柔地把它塞回被子里。
你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眼前白茫茫一片,只能看到暗淡的光亮,鼻头微动,隐约还能闻到伤药的气味,是安时钧常用的那种。
这不是你的床。
不知过了多久,你上半身被扶起来,后背的手宽大有力,让你软踏踏的身体不至于栽倒下去。碗的边缘挨到嘴唇,你很渴,大口大口地喝下去。
高温麻痹了你的味觉,等喝完药,你的舌头才后知后觉告诉你,刚刚好像有什么东西过去了,好像是药,不确定,再尝尝。
砸吧一下嘴,你的脸顿时皱成一团。
真苦啊。
一颗糖被塞进嘴里,好像是你给安时钧做的甘草糖。他也不爱喝药,又苦又涩的。
你重新躺好,窝回了刚才睡暖和的位置,舒服得把脑袋埋进被子里。
有什么东西贴了贴你的耳垂。
“长官——”耳垂上的触感迅速消失。
走进房间的副官猝不及防与一双金色瞳孔对视,声音小了许多。
“长官,我们该走了,宴会要迟到了。”
掖了掖被角,留了个通气孔,他起身离去。
……
宴会过后,人类和半人的高层谈判了五天,终于有了一点进展。
安时钧回来告诉你时,你还病恹恹地卷着被子坐在床上。
外面太冷了,生病的人本就畏寒,你不愿出去。
他说,第六区可以安静一段时间了。现在只是初步达成协议,还有一些难题估计少说也要谈十天半个月。
他说,等你病好了就让你作为他的助手出席。
他还说……反正说了很多东西,但你记得的就这么多,哦他还说他新学会了花灯的做法,以后可以教你一起做。
……
病好了,你又开始忙碌起来了。
天气转暖,因为资源紧缺被冻死的人数没有再上升。
人类和半人进入新一轮谈判。
目前来看,一切向好。
安时钧也变得话多了起来。
他时不时会问你一些关于草药的知识,问你行医治病遇到过什么有意思的人或者事情,他看起来好像突然对你药师身份充满了好奇。
你怀疑他吃错药了。
你心想,他不会又乱碰你东西了吧?
你凑近他,发现他好像已经没有那股子药粉味,也就是说他好长一段时间没碰过你私人物品了。
不错不错,死孩子终于长大了,学会尊重人了。你用慈爱的眼神看着他,哪怕他比你还年长几岁。
此时你正坐在你的小板凳上处理药材,他蹲在旁边看。他是军人,蹲得笔直。你也不自觉板直了腰。
说来惭愧,你坐着没人家蹲着高。
“不是说要处理药材吗,你现在一直盯着我干嘛?”他调侃道。
你无动于衷,忽然想起一件事:“徐副官呢?怎么好像有一段时间没见到他了。”
他的目光瞬间变得深沉起来:“徐副官多宠老婆啊,现在估计忙着陪老婆去了吧。啧你不知道,他结婚那会为了多跟老婆腻歪在一起,把我烦得多给他批几天假。”
他意有所指。
你看着他,他看着你。
陪老婆去了?骗鬼呢。徐副官是被他派去南区和半人交涉去了。你问起他来是因为你之前托徐副官帮你带些药材回来。
多大个人了,连自己手下人的谣都造。
你鄙视他。
他有事没事老爱盯着你的眼睛看,现在轻而易举地从你眼睛里读出你的意思。
他又开始不理你了。
……
五月的时候,徐副官回来了,但不是以你们大部分人乐意见到的形式。
他是被抬回来的。
因为一些藏身暗处的势力,似乎不愿见到人类与半人如今的局面,他们策划了一系列刺杀。
徐副官因为临时改道去药材店,侥幸躲过了落脚处的轰炸,他意识到不对时立即返回,对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半道堵截,徐副官还是受到了重创,好悬保住了一条命。
你沉默良久。
人类和半人的仇恨争端没那么容易抹除。你们一直都知道的。
还有许多双眼睛盯着你们,盯着得来不易的片刻安宁。
你很好奇是谁泄露了徐副官的行踪,毕竟因为他交接的工作特殊性,他的行程是严格保密的。也就是说,泄密者在人类中很可能身居高位。
你隐隐不安。
……
同年七月,军总部传来消息,总指挥安时钧遇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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