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正犹如刚入世的幼童,未经人间一丝风雨。

美景刚迈入房间,往棺木里看了一眼,就几乎跌坐在地上。

躺在里面的假人,太过逼真,令她不得不担心,下一秒这假人就会突然睁开眼与她对视。

她伸出手,微微有些发抖,再靠近棺木去观察,那假人的皮相五官,与记忆中的“周箐凌”竟然十分相似,唯一最大的区别,是它肤色比周小姐更白、更匀净。

它的皮肤光洁如瓷,一条细纹都没有,正犹如刚入世的幼童,未经人间一丝风雨。

“怎么会有仿真度这么高的假人?”美景问。

“那位师傅确实好手艺。”商商在一旁答。

美景突发奇想,“我可以摸一下它吗?”

商商点点头,“如果你不害怕的话。”

美景蹲下,向棺木里探手,起初只敢用一只手指,接着是整个手掌,抚摸起假人的脸庞。

很冰,不单是脸,它整副身体都很冰凉,如同过世许久的真人一样。

“你放心!我会将你化得好靓,让你做靓爆镜的新娘!”美景笑着对它说。

她将化妆箱打开,里面的工具摆满好几层架,她先帮它打底。

“你这身婚纱真是选得好好!优雅沉静,似足你的气质!”

“橙红色好衬你,等我一阵帮你打上腮红,一定会显得你气色好好!”

“你的眉形好靓,我都不需要帮你修剪,只需要上一点颜色就够了!”

“虽然你的鼻不算高,但不怕,我修容技术好好,一阵我同你打上鼻影,看起来就会立体很多!”

美景当它真是周小姐,每一句都赞它,想让她知道,配那个不专情的未婚夫,她完全不必要自卑。

商商听出她的意图,小声地告诉她,“如果周箐凌还在生,一定好高兴请到你帮她化妆。”

“如果当时我坦诚告诉她......那个男人不值得.....不知道她现在会不会还活着。”

“人生说如果没意义,谁都活不到过去。”商商说,“但她知道的,那男人对她的真心有多少,她应该知道的。”

“她只是希望自己看错,想赌一把。”

“但这代价也未免太大了!”美景有些激动,“我查过,她的家人说她平时根本不爱游水,她的水性一直都不强,平白无故为何夜晚出去潜水?”

“一定是那个男人叫她去的!又或者,是他嫌弃她不会潜水,逼她学会!明明平时钟意潜水的那个是他!”

说到这里,美景停住在假人脸上描画的手,转过身来问商商,“你为何要帮她办冥誕?”

商商抬抬下巴,示意棺木里的人,“是她自己要求的。”

美景怔了一下,“......她是意外出事的,怎么向你要求办冥誕?通过遗书吗?”

商商轻轻叹了口气,“她预感自己会出事,在她同未婚夫出发去旅行之前,她找过我。”

“你可不可以直接告诉我,她的意外是否同那个未婚夫有关?”

“我没有确切的证据,但我推测是他。”

“警察也没有证据?所以由得他逍遥快活,拖着其他女人的手逛街,继续祸害下一个女人?”

“至少她出事之后这一年时间,都没有足够的证据,将那时的意外同他扯上关系。”

“那她的预感呢?她如果能预计到,一定是那男人平时很多蛛丝马迹透露出他可能会伤害她!还有她提前交待你办冥誕呢?这些都不能证明吗?”美景愤怒了。

“准确地说,她没有交待我一定要办冥誕,她只是告诉我,她这生最大的愿望,是希望能同未婚夫行礼。”

“她营商多年,陪在身边的是人是鬼她哪里会真分不清。她来找我,说担心自己将来会出事,但因为她对那个男人的感情是真的,她情愿蒙上双眼仍由他继续骗。”

“她情愿他骗她一世,情愿同一个假装爱她的人结婚。”商商补充说。

美景惊地反应过来,“你办冥誕......这个假人,是用来代替她与那男人行礼?你想叫他们两个冥婚?”

“不是代替,是代表。”商商纠正说。

“可你有什么办法令那男人同意?他已经找上下一个目标了,还怎么会过来同一个假人行礼?”

商商轻飘飘地牵起嘴角冷笑,“很简单,我只需让他知道,如果他不出现,我会令他再找不到任何目标。”

“他这种男人,要靠依附女人才可以生活,要割断他的藤蔓,再容易不过。”

美景沉思了一会儿,好似想通了些,又贴去棺木旁边,俯身看着那具假人。

“等下一世,别再这么傻了......爱情而已,值得搭上自己一条命吗?”她小声念着。

又拿起一把化妆刷,“悄悄告诉你,我还有好多绝活,不是所有新娘都有机会见到,今天我会全部用上,包管你是最靓的新娘!”

闫老太短暂昏迷过,已经住进重症监护室,身上连着仪器,二十四小时监测体征,脉搏同鼻息都不稳定。

夜深时间,闫老太在睡梦中都还记挂着三个孙辈,眼皮不时颤动,忽然瞄见床尾的光下出现一个人影,背着窗站,十分鬼魅。

“你来做什么?谁放你进来的!!”终于将人影看清之后,闫老太低沉地吼着。

“我以为到这种时刻你最想见的人是我,如果不是,尽管叫医护来赶我走就是了。”

商商提醒闫老太,“你床边就有报警的按钮,连通护士站,要我帮你按吗?”

“你真是个歹毒的女人!”闫老太骂着,“是你搅得我们闫家鸡犬不宁,让我三个孙儿自相残杀!”

“真是可怜,”商商冷冷看着病床上的老人,“我以为他们三个之中至少有一个会留在医院陪你。呵!原来这间房只有我一个过来探病。”

“不知道下一次他们在你面前表演尽孝,是不是在你临终要立遗嘱的时候。”

“够了!”闫老太吼,“你想替那个丫头向我们闫家讨债,想我带我三个孙去她的神主台敬香,可以!我答应你!只要你肯收手!”

商商摇摇头,似听了笑话,“现在就算我肯收手,你那三个孙儿都不会放过彼此,他们最想争些什么,你应该很清楚。”

“明明有血缘却不认,由得自己的女儿在外面孤苦生活,等自己疼爱的子女出事的时候,就叫私生女背黑锅,闫老爷这种枉顾亲情、自私自利、凡事只为自己着想的处事态度,他那三个子女一定学得十足!”

“阿爸离世,闫氏终究还缺一个掌权人,我只不过是给了他们一个借口,让他们把自己算计谋划的伎俩发挥得淋漓尽致!闫老爷在天之灵,见到他们三个这样懂得为自己打算,应该非常安慰吧!”

“我真是低估了你......”闫老太颓然地看着商商,“我以为,你会将当年的账目公开,又或者,你会向外界捅穿我们闫家在外面有个野种!却原来......你报复的手段,是令他们怀疑彼此,猜忌彼此,手足相残!”

“闫家齐心合力对外的戏码,大家早就看够了。”商商说,“你一个老人,风光了一世,活到八十几岁的年纪,生意上你已经不能插手太多,老伴不在儿子又走得比你早,对生活还有什么期望啊,不就是盼着几个孙辈孝敬,能帮你在外人面前挣脸面到最后一刻!”

“如果他们内斗,外界的人就会说闫老爷教育失败,可是闫老爷已经过世了,那就只能都来骂你了,骂你为老不尊,骂你不服老,骂你身为嫲嫲,三个孙辈你哪一个都管不住!”

商商走到床头的位置,俯身对向闫老太,“你这么要面子,都一只脚踏进棺材了才声名受损,一定很难受吧?”

“你那么信风水大师说的话,当年你嫌那个私生女八字不好,到她死都不肯让她认祖归宗,我倒想看看,那风水师又算不算得到,那三姐弟的八字到底哪个更克哪一个?”

闫老太抓住商商的手,用尽力气使她不能躲开,借着商商的臂膀她坐了起来,哀求着说,“你放过他们三个啦!要报复就冲我来,就让所有的错事都报应在我这副老骨头身上!”

“如果我这次真是两脚一伸,到了地府我都会找到那个丫头向她讲声对不住!起初是我不肯接受她回闫家,后来也是我提议让她顶包,你要替她讨债就找我要!”

“你不是说,她想把自己的名字刻在闫家的墓碑上吗?我明日就叫工匠去添名,无论你叫我做什么我都会应承!”

商商垂下视线,冷冷看着闫老太,“还有你将来的墓碑。”

“会!一定会!将来我走了,碑上一定追认她为我第三个孙女!”

“你要派人去加拿大接她的骨灰回来,葬她在闫老爷的墓地旁边。”

“做得到!做得到!到时她的碑上也会写明,她是我闫家后人。”

“还有,”商商又说,“你要列她进你的遗嘱,可以不分多,但一定不能分少。”

“......她都已经死了......”闫老太犹豫着。

“那又如何?你可以她的名义,设立慈善基金,将她在闫家应得的份额用来造福社群。”

“我要的不止是刻下名字的名分,我要以后每个受她恩惠的人都记得,她是姓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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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棺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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