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什么?江氏又出府了?”

听菊院里,许氏裹着大氅歪在暖榻上,闲来无事,便叫了几个婆子进来陪着做绣活,听得丫鬟禀话,她不由冷笑出声,一脸嫌恶地道:“听听,谁家的好媳妇三天两头便往外跑的?府里的事她是半点不上心,也不知整日都忙活些什么!本以为云徊娶了媳妇,我便能抱上孙子享清福,如今可好,福气没享着,操心的事倒越发多了!”

几个婆子要巴结许氏,自然喏喏附和着称是,许氏心里窝着火,哪里还有心思做活,将手中针线重重一撇,便不住口地抱怨起来:“天老爷,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竟娶了个这样不知轻重的儿媳!她那前夫才回京城,正是在陛下跟前得脸的时候,我若是她,就索性蒙了被子躲在府里,好好避一避嫌,她倒好,竟上赶着往外头去,生怕撞不见人似的!”

说到此处,许氏捂着心口,后怕地长叹一声,这几日她整日地提心吊胆,连觉都睡不好,只怕裴青璋登门问责,毕竟当年是她强行替谢云徊做主,将江馥宁娶回来的。

幸好那位平北王是个大度明理之人,并未与谢家计较什么,听说他忙于政事,多在东宫与军营之间走动,想来也无暇在意这些小事。更何况,他如今已是陛下亲封的王爷了,什么样的美人得不到,没道理还惦记着江馥宁这个早已不再年轻的妇人。

许氏的心是放下了,可她一贯闲不住,于是不免又开始惦记起另一桩事来。

她想了想,唤来丫鬟交代:“去打听打听,云徊何时回府,让他过来一趟,我有话与他说。”

“是。”

谢云徊下了学,才踏进府门,便被许氏的丫鬟请到了听菊院。

“母亲。”他恭谨行过礼,在丫鬟拉开的椅子上坐下,声线平淡,“不知母亲有何事吩咐?”

自打那日在容春院里闹了些不愉快,母子两个已有许久不曾说过话了。许氏忙唤人上茶,又细细关怀起他的身子,嘘寒问暖了好半晌,才将话头一转,落到她心中那件要紧事上。

“这丫头名叫怜儿,是我娘家府上的人,模样生得周正,性子也稳当。那江氏嫁给你也有几年了,一直无所出,如此下去,只怕谢家要断了香火。你听娘的话,不如就先把这怜儿收用了,若是江氏不喜,大不了等怜儿诞下子嗣,养在她膝下便是。”

怜儿得了许氏眼神示意,连忙快步上前,低头跪在谢云徊面前,嗓音娇媚婉转:“奴婢怜儿,见过公子。”

谢云徊皱了皱眉,只淡淡扫了怜儿一眼便收回了视线,他搁下茶盏,不大高兴地对许氏道:“母亲,我与您说过多次,我只要阿宁一人。”

许氏脸色一沉:“这话是江氏教你说的是不是?”

“母亲!”谢云徊眉头皱得更深,“阿宁怎会教我说这样的话?是我自己喜欢清静,不喜太多人服侍。何况这怜儿哪里比得上阿宁半分?阿宁饱读诗书,与我志趣相投,世间再寻不出第二位如她这般的女子。母亲若执意要将那等话不投机之人送到我身边,只会让儿子徒增烦扰,于养病亦无益处。”

怜儿虽然没读过多少书,但也听得出谢云徊话里的意味,不由臊红了脸,委屈地咬紧了唇。

许氏听得头大,她自知辩不过儿子,烦躁地摆摆手,示意怜儿退下,待屋中只剩她与谢云徊二人,她才语重心长地开口:“你既不愿,我也不强逼你。只是你年纪也不小了,子嗣一事,务必得上些心才好。前几日我命人打听着,那后街柳青巷里头,有一家春华堂,专治妇人病症,听说尚书府吴夫人的儿媳妇便是去那春华堂诊过病,抓了几次药,不出俩月便得了好消息。”

许氏从袖中取出一张写着春华堂位置的字条递过去,压低了声音叮嘱:“寻个时间带江氏去瞧瞧,妇人家脸皮薄,自然不肯承认自个儿身上有什么毛病,此事关系谢家香火,可由不得她拖延。你只可怜可怜你母亲,我做梦都盼着抱孙子,嘴都急得上火起了皮!”

谢云徊怔了半晌,才明白过来许氏的意思,她是疑心江馥宁的身子不行,所以才迟迟未能怀上子嗣。

他攥紧了手中字条,沉默不语。

上月周郎中来为他诊脉时,曾委婉询问过他有关行房之事。周郎中话说得含糊,只道他体质虚弱,需得多用些滋补壮阳之物,旁的倒也没说什么。

或许,不是江馥宁,是他……

不。

只一瞬,谢云徊便否定了这个念头。

这些年,他与江馥宁之间情.事向来和睦,他只是时辰短了些,仅此而已,应当并不影响怀孕之事。

“云徊?云徊?”见他久久出神,许氏有些不满,“你可有听我说话?”

“是,儿子知道了。”谢云徊心不在焉地应下。

回到容春院,谢云徊习惯性地唤了声“阿宁”,却并未见到那抹熟悉的身影,听了下人禀报,才知江馥宁出门了。

床榻上扔着几件尚未绣完花样的裙子,针头还插在料子里,可见她走得匆忙。

一旁的红檀长案上摆着好些宣纸,只看那细腻的光泽,便知是价值不菲的好东西,谢云徊微怔,走近了细看,见其中竟有那套昂贵的黄宣,不由有些惊讶。

“这些东西是哪来的?”

宜檀闻声进来,笑着解释道:“回公子话,是夫人的一位友人送来的礼物。”

江馥宁走得急,也没吩咐这些物件该如何处置,宣纸又是金贵物,宜檀怕丫鬟们粗手粗脚的再给碰坏了,便暂且搁在了桌上。

“友人?”谢云徊蹙着眉,长指轻抚过光滑的纸面,自言自语道,“怎么从来没听阿宁说起过,她在京中还有如此富裕的朋友。”

江馥宁自幼被孟氏看管得极严,极少有机会出门走动与那些京中贵女结交,据他所知,在京城,江馥宁并没有什么关系亲近到可以来往送礼的闺中密友。

出手阔绰不说,送来的偏偏还是江馥宁那日看中之物……

谢云徊眸色微深,他缓缓将宣纸放下,决定等江馥宁回来,亲口问一问她。

*

与此同时,马车驶过长街,当真往安远侯府行去。

这条路江馥宁很熟悉,她年年都会走过这条路,去往侯府陪着李夫人祭奠裴青璋,自然不会认错。

江馥宁脸色苍白,几乎没了一丝血色。

以前她去侯府,尚且算是师出有名,可如今算怎么回事?

她是谢云徊的妻,是有夫之妇,若是被人看见,她从裴青璋的马车上下来,还与他一同进了侯府的大门,不知要传出多少难听话来,谢家那头更是无从解释。

她清眸含泪,哀求地望着裴青璋,可男人始终无动于衷。

不多时,马车便在安远侯府门口停下,小厮认出是裴青璋的车子,忙恭敬地迎上前,“王爷。”

江馥宁浑身都在发抖,眼见裴青璋已经伸手去掀车帘,她彻底慌了神,下意识地拽住了裴青璋的衣袖,两行清泪顺着白净的面颊簌簌滚落,无声染湿了她的衣襟。

“求王爷,给我留些体面吧。”

裴青璋的目光扫过她颤颤抓住他袖口的那只手。

她不喜涂染蔻丹,指甲是素净的白,因为太过用力而透出微微的粉红,像诱人的蜜桃尖儿。

裴青璋静静欣赏许久,才将视线移开,而后随手将脸上面具扯落,扣在她那张泪水斑驳的小脸儿上。

玄铁寒凉,沉甸甸地覆压下来。

江馥宁眼前有一瞬被黑影笼罩,只能闻嗅到面具上的锈味,还有一股属于裴青璋的、极具压迫性的气息。

她的脸生得小,面具几乎挡住她大半张脸,晃晃荡荡。所幸这面具设计得精巧,鼻翼与耳后皆设有可以调节的暗钩,裴青璋低头摆弄,很快便将面具牢牢固定在了她的脸上。

江馥宁眼睫颤了颤,心口跳得很快。她感觉到裴青璋手上的薄茧有意无意地擦过她的耳廓,像沙石揉过肌肤,带来一阵战栗的酥痒。男人神情专注,仿佛在欣赏一件只属于他的珍宝,长指顺着她耳后柔嫩的雪肤缓缓下移,再轻抚过她鬓边的碎发。

“这下,夫人可安心了?”

裴青璋戏谑笑问,他伸手去抚摸江馥宁脸上的面具,就像是在抚摸她的脸一般。

四目相对,没了面具遮挡,江馥宁清晰地看见了男人脸上的疤痕,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狭长的一道,几乎贴着眼睑,给那张本就过分冷肃的脸更添了几分令人生畏的杀气。

那伤痕其实并不丑陋,反而与裴青璋的容貌有种奇异的贴合,直至此刻,她才恍然惊觉裴青璋的变化,比之从前,他成熟了许多,褪去了年轻意气,变得沉稳而强大。

“夫人看够了吗?”裴青璋忽然开口。

江馥宁眼皮跳了跳,慌忙收回视线,低下头避开他灼灼目光。

裴青璋将她眼里的惊惶与慌乱尽收眼底,他轻笑了声,倾身掀开车帘:“既看够了,便下车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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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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