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芙这一下动作实在出乎意料,快得似闪电一般,匕首带动气流甚至发出一声呼啸声。可惜阿术常年征战,反应极快,缩脖用手一挡,竟是苟活性命。匕首插在他抵挡的右手上,刀切豆腐一样分开他手臂上的皮肉,阿术“啊”地大叫一声,这把精钢匕首已深入骨中。
和尚听到阿术声音,忙呼喊道:“元帅,匕首有毒!”
和尚顾不得眼里刺痛,奔着钟芙的方位窜上前凭空一抓,正抓住钟芙右肩头,五指如铁钩,一下卡住钟芙肩头皮肉,猛地将她提起来接着大力掼到地上。
钟芙五脏六腑都在痛,余光瞥见阿术抽出榻边长刀极其果断地将右手齐腕斩下。
可惜了。
钟芙手里的兵器没有哪个是不抹毒的,打的就是杀不了你也要毒死你的主意。只要阿术稍有迟疑,毒就会顺着手臂传回心脏。可坏就坏在阿术动作果决,对危险有着野兽一样敏锐的感知。
一击不成,钟芙略感失望,但此念头也只在心中稍稍流转,便心飞快消逝。
因为当下的情形容不得她浪费心神去感叹,那和尚一手还抓着她的肩头,钟芙挣脱不得,又猛地被举起来,他眼中赤红,已是半瞎,不错,钟芙喷出的那口血里也含着毒。
疼痛刺激着和尚的双眼,他知道凭这女子的厉害,她手里的毒也不是什么简单东西,说不准几十年的勤学苦练便要毁于一旦。他被刺激得发了疯,一手抓住钟芙肩头,一双抓住她一条腿,同时一腿曲起,便要向折断木棍一样将钟芙拦腰折断。
察觉到他的意图,钟芙惊出了一身冷汗,左肩使劲一抬,只听咯呲一声骨骼断裂的声音,钟芙半空翻了个身,猛地向和尚胸腹撞去。此时和尚中门大开,胸膛完全暴露在钟芙眼前,或者他也没想到钟芙能拼着半条胳膊不要逆转了局势。钟芙左手里还绑着一只峨眉刺,尽数喂了大开的罩门。尖头深入皮肉,钟芙只怕入肉不深,借着空中下坠的力道,将全身力气压在峨嵋刺上。
和尚此时竟还有力气,放开钟芙一腿,右掌拍出,正是金刚宗的秘法“龙象般若功”,这一掌功力使出十成十,若是打中,非把钟芙打得口鼻出血,脏腑破裂不可。
钟芙眼睛一亮,来得正好。她不闪不避,也是一掌拍出,与和尚掌力正好相对。双掌相接,钟芙立马发动那劳什子星宿神功。和尚只觉得右臂筋脉内的真气突然加速向外涌动,通过相接的双掌极快地流逝,甚至牵动着丹田内的真气一起涌出。
和尚太阳穴鼓起的筋脉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干瘪下去,他神情中犹带着不可置信,额头豆大的汗滴下来,整个人变得十分慌张,对于习武之人来说,深厚的内力就像支撑人行走的两条腿,人没了依仗的双腿怎么走,学武之人没了依仗的内力还怎么强横。
骇然之下,他拼力拔动右掌,意识到手掌被对方牢牢吸住,左臂一抡,毫无章法地将臂上金镯向钟芙太阳穴砸来。
他倒聪明,知道再拍来一掌不过是送人头,就借着金镯的力道攻击。先前为了挣脱和尚铁钩般紧抓的五指,钟芙废了一条手臂,此时右臂软软地垂下,恰无反手之力,但她岂会叫他得逞,那峨眉刺还在他胸膛上插着,此时毒已开始发作,和尚只觉喉内涌上一股腥气,脏腑极痛,两厢发作之下,金镯发力去势都极缓,钟芙左手紧扣着对手右手,猛地抬腿一个侧踢,正中和尚拳头。靴下的金刚锥插入此人手腕中,同样废去对方一臂。
从阿术手腕中匕到和尚将钟芙一掼一摔,再到钟芙反扑最后反转局势下毒吸取对方内力,这一切的一切都发生得极快,几乎在电光火石之间,阿术只觉自己刚忍痛砍下一只手掌,再抬起头局势就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
他是不懂武功内力是怎么回事,但他看得懂和尚脸上的慌乱颓败。
阿术不顾伤口还在冒血,从榻上跃起猛冲着书房的窗户,意图破窗而出。
钟芙今晚就是为他来的,哪里不会注意他的动静。她手不动,右腿一踢,先前脱手的软剑就在她脚边,一剑过去,正中阿术大腿,阿术不及冲出窗便从半空落下。
和尚的内力被钟芙吸干了,她收回手,看见瘫软在地上的人,将他胸前的峨眉刺抽出,一刺掼进他的心脏,眼见人猛地抽搐了一下,没了气息,可钟芙只怕他不死,又给脖颈来了一下,若不是手上没有趁手的工具,这一番至少得把头割下来她才能放心。和尚心脏和脖颈受创,喷出的血可比钟芙之前吐得要多,一下就把她的衣衫染红。
她回头看向阿术。
阿术见她满身的血,望着他的眼神如一具尸体,他已有死的打算,阖眼长叹:“今日竟是我的死期,不是死在战场上,竟是死于一妇人之手,辱矣!”
钟芙看他闭眼受死,似乎是引颈待戮的姿态,可就在她要拔剑的时候,阿术忽然双眼圆睁,没受伤的那只手猛地抽出掩在身下的钢刀,以下向上向着钟芙胸腹刺去。
“噗!”
血落了钟芙一身。
不是钟芙的血。
阿术保持着向前刺的动作,头颅却咕噜咕噜地滚在地上。
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给敌人机会,这是她早就学会的道理。
钟芙回身收割了那金刚宗和尚的脑袋,扯榻上一块锦被,匕首两下划开充做包袱将两人的脑袋包起来带走。
书房里喷溅的血液弄得真像一个恐怖的凶杀现场。
钟芙此时才觉出恶心,干呕了两下,还是觉得先出去最好。
她初时怕打草惊蛇,特意从房顶上进来,现在人都死了,但还是怕有府外的士兵赶来,于是重新踩着房顶出去,可出去之后才发现屋外倒是安静。那些蒙古护卫像是喝醉了似的,各个东倒西歪,看来房里的动静还没引了人来。
钟芙是按着书第一次制药,对那细烟的用处也不是多么了解,此时一看屋外情形,倒是觉得效果比她想象得好,可惜只能在近处用,远了效用就大打折扣,不然用在战场上说不定会效用奇佳。
这些蒙古人还有意识,只是迷迷瞪瞪,因此也就在迷迷瞪瞪之中被人收割了性命。钟芙没砍这些人的头,不是手下留情,纯粹是时间不够用,再者软剑虽利,砍斫起骨头来却是费劲,她收了软剑,随手捡起蒙古人的钢刀,一把卷刃就换另一把,一一抹了脖子。
城主府血流成河,就像整个樊城百姓的血无法干涸,粘稠的血液顺着钟芙的衣衫滴落下来,屠戮他人者终遭屠戮,谁说这不是煌煌天道下的报应呢。
方才怕她分神,直到这时系统才能和钟芙说几句话:“今晚阿术一死,想来蒙古人处必会戒严。这也好,说不准能拖延进攻南宋的速度。”
“现在去休息吗?”
“不,杀人。”
……
五更天时忽然下起了雨,惊蛰刚过,此月正是仲春之月,窗外细雨微微,从窗缝里透出一丝凉气。
刘整正躺在床上安眠,说安眠也不太对,他睡得其实也不怎么安宁,白日里为军机殚精竭虑,晚上一闭眼,梦里的却是尸横遍野的战场,他以为自己是在和同胞并肩作战,奋勇杀敌,可极目四望,那些惨死的面孔都是和他一样的汉人面目。刘整猛然想起,是了,他现在不是大宋的将军了。
他是蒙古帐下的汉人将军。
与其他汉将不同的是,他不是战败降元的降将,他是主动投向蒙古的。
他不忿吕文德嫉恨构陷他,于是在提前得知对方想要诬陷他致死的时候立刻调转方向投了蒙古。
吕文德要害他,朝廷不相信他,那他投了元有什么错,什么家国大义,他又不是土生土长的宋人,对这个国度没有其他人那么丰沛的感情,何况有小人作祟,他哪还能实现什么家国大义,他没错!
刘整从梦中醒来,只觉身上发冷,头向一边转去才发现窗户在夜里不知什么时候被吹开了,带着细雨凉意的夜风吹得半身都瑟瑟,可他头上却冒了汗。
刘整抹了一把汗,唤来人关窗,几遍不应,心下暗骂下人懒惰,只好自己起身。
等他关了窗回身时却忽然发现对面,就在这屋子的中央,一个人影静静地站立着。
刘整骇然变色,浑身僵硬不能动。那人影站在黑暗里,衣摆处往下滴着水,似乎是冒雨而来。
可外面的雨有这么大吗?
刘整想后退才觉身体不听使唤,面上现仓惶之态,知道遇到强人,刘整强稳心态开口询问:“阁下是谁?”
那人声音细细,边说还边咳了两声:“刘整,原是大宋将军。本是武艺出众屡立战功,因被吕文德所嫉,欲向朝廷伸冤,可朝中奸臣贾似道当政,与吕文德交好,因而投向蒙古,刘将军,在下说的可对?”
刘整见那人对他的来历如此熟悉,脑门上又滴出冷汗,可见此人没有照面就杀,便想着言语拖延,等待转机,于是语气悲愤道:“我是北人出身,与南方诸将格格不入,宋朝上将嫉恨我欲置我于死地,我欲投元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无何奈何。”
钟芙听他说完,冷冷道:“呵呵,好一个不得已而为之,你是景定二年降元,投降蒙古后向忽必烈献策‘欲灭南宋,先取襄阳’。襄樊两地连接多水路,尤其襄阳环山环水,易守难攻,是你操办蒙古水军,亲率精兵围攻襄阳,也是你献策‘欲取襄阳,先取樊城’,同样是你先屠樊城再威胁吕文焕,若是不降,襄阳与樊城无异。这就是你说的不得已,这就是你的无可奈何!”
刘整汗流了满脸,辩解道:“我有什么错,是大宋逼我,我想做忠臣,可朝中小人当道,我难道要因为这些无耻小人断送性命!我本就是金国的汉人,学不来大宋那套忠信礼义!大宋两次抛下我,大宋容不下我,大元能容下我!我自当为大元出力!”
钟芙难道会体谅他的一番委屈吗?难道奸人当道就要背弃国家吗?他恨吕文德恨贾似道恨大宋无识人慧眼,可难道忘了从前提携他的宋官了吗?难道有这一切的缘由,屠城就是对的,汉人百姓就该死?!
钟芙喝道:“你有这么多的委屈,可百姓的委屈对谁说,张顺张贵两位将军的委屈对谁说!何必与你废话,你看这是谁!”
刘整这时才见圆桌上竟有一包袱,钟芙一掀包袱,露出两颗血淋淋的人头来,那右边的人头满脸髯发,竟是元帅兀良哈·阿术!
外间忽得传来喧嚣:“将军不好了!元帅被人砍了脑袋!守卫尽数被杀!”
刘整此时再瞧她衣摆,那哪里是雨,那分明是蒙古人的血!
刘整心下骇然,此人不久前才杀了阿术,不加休息,竟然紧接着直取他府上!我命休矣!
刘整张口想叫,外面的呼喊愈来愈近,可是来不及了,对面人的剑快过电光,他只觉脖颈一凉,再没了知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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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襄阳(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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