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慢哦，小帆。”
岳扬帆回到桌前时，指尖还残留着楼梯间里金属墙壁的冷硬触感。严震推来一张纸条——楚千诺的联系方式。但他此刻满脑子都是路谏冬手腕上那块表。
“听说楚小姐在黑市开诊所，可能会遇到傅菁染~” 严震还在絮叨。
岳扬帆突然站起身。
——路谏冬连续几次造访他家，每次都乖巧得像只收爪的猫。可刚才在黑暗里，那人膝盖顶进他双、腿间的力道，分明是捕食者的姿态。
心里有种……莫名的不安。
“我先走了。”
回到家后，门口果然没有那个甜食癖患者的身影了。
岳扬帆心里蓦地有股说不上来的失落。
然而下一秒他就发现：门锁的角度转动了30度
——路谏冬进来了。
打开门后，他习惯性地扫视，客厅里没有任何异常，他又跑去卧室，打开某个上锁的抽屉。
瞳孔骤然收缩——不见了。
那块临风的昙铜手表不见了。
他刚迈出一步——
“嘭！”
一道黑影从衣柜暴起，从侧方悄无声息地向他扑了过来。
“路谏冬！你他妈——”
岳扬帆的怒骂戛然而止，喉间溢出一丝变调的颤音。那双近在咫尺的猩红竖瞳让他胃部痉挛。
路谏冬单手将他双臂暴力举过头顶，后脑撞上床板的闷响让岳扬帆眼前炸开一片金星。膝盖碾过小腹的剧痛中，他听见金属“咔”地贴上太阳穴——是那块该死的琥珀色手表。
下一秒，手表投下全息投影还原了一部分岳临风死前的情景。
全息投影是岳临风的视角，一声枪响后，他倒下了，画面一直在颤抖，神经绘图笔的金属光泽一闪而过——他将它交给了路谏冬。
可以确认，路谏冬不是凶手。
“哥……救……L-51……【旁观……模式】”这是岳临风最后的遗言。
“现在明白了？” 路谏冬的声音甜得像毒药，冰冷的手指却掐上岳扬帆的喉咙，“你弟弟到死都在保护我——” 指尖一寸寸收紧，“而你，只想着怎么利用完再杀我？”
窒息的疼痛让岳扬帆眼前泛起血雾。他突然剧烈挣扎起来。
不是恐惧，而是某种更复杂的情绪在血管里沸腾——凭什么这个怪物能得到弟弟最后的牵挂？却能理所当然地对他见死不救？！
他在生理性颤抖中精准控制着肌肉反应——肩胛骨恰到好处地战栗，喉结滚动出脆弱的弧度。
这些精心设计的脆弱姿态，和他指甲陷入对方腕动脉的力度形成荒诞对比。
“……我又不知道你就是L-51。”他吐出混着血丝的句子，睫毛垂下时在颧骨投下阴翳。那颗将落未落的泪珠是精心计算的产物，就像他每次处决前都要做的心理评估图表。
当路谏冬因愣神出现0.3秒的破绽时，岳扬帆的膝盖已经顶进对方胃部。反制动作行云流水得像是排练过千百遍，衬衣领口崩开的纽扣在木地板上弹跳出清脆的声响。
“别闹别扭了……”他摩挲着对方颈动脉轻笑，从口袋里将治安局特供巧克力抵上那张苍白的唇。这场景荒诞得像给野兽系蝴蝶结，而他就是那个明知会被咬断手指还要假装温柔的驯兽师。
路谏冬瞳孔泛起天空蓝的瞬间，岳扬帆胃里翻涌起熟悉的恶心。这种反胃感每次都在对方吞咽他投喂的食物时出现，仿佛他正在亲手往弟弟的棺材上钉第二遍钉子。
路谏冬下意识地轻舔那份熟悉的甜蜜味道。金箔纸上折射着利刃般的西沉日光。
指尖传来一抹濡湿，岳扬帆转身抽出纸巾轻擦，听见对方“窸窸窣窣”起身离开，
窗框震动的余韵里，他慢慢蜷起沾着巧克力液的手指。纸巾被揉成团砸进垃圾桶的声响，在空荡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床头柜上的急救用品整齐得令人作呕。
他抓起绷带狠狠擦过脖颈，皮肤很快泛起病态的红。那些被掐出来的淤青正在皮下毒藤般蔓延，就像五个月来在“饲养协议”掩护下滋长的杀意。
“喂，瑟莱茵，”他在如血暮色中按下耳蜗中的微型联络器，“查的怎么样了——”他取出药箱里罗家的纳米止血凝胶，“为什么楚千诺会出现在新闻发布会现场？”
通讯器那头传来肆无忌惮的键盘敲击声，间或夹杂着液体晃动的轻响。三秒后，伴随着明显的吞咽声，青年轻佻的嗓音混着电子杂音传来：“她手里有批监控技术要测试……咕咚……顺便——”塑料碗碰撞的脆响，“给楚鹤送个‘小礼物'~”
岳扬帆正单手给后脑贴止血贴，闻言差点把纱布按进伤口：“瑟莱茵！”他太阳穴突突直跳，“我是不是说过不要在通讯时——”
“咔嚓咔嚓。”
是薯片被咬碎的声音。
“……吃东西。”他捏着眉心把话说完，语气活像个面对熊孩子的疲惫家长。药箱里突然滚出半包咖啡饼干——包装袋上某人用荧光笔涂了个龇牙咧嘴的简笔画自拍。
“顺带一提~”青年故意拖长的语调伴着咀嚼声，“她在黑市开了家‘鹤唳诊所'哦。哔啵——”是汽水罐拉环被打开的爆响。
岳扬帆盯着饼干包装上那个比中指的青年，后知后觉意识到路谏冬掐他脖子时可能还算克制。
他抬手想摔了那包饼干，却在瞥见药箱底层新添的咖啡清醒喷雾时顿住——包装上贴着的便利贴字迹龙飞凤舞：【通宵必备！PS：敢扔就黑你账户^^】
绷带在他掌心皱成一团，最终却只是轻轻落进垃圾桶。
“……下个月参加婚礼就两天带薪假。”他咬着后槽牙说，”再让我发现你在主机房吃火锅……”
通讯切断的忙音里，青年放肆的大笑和薯片袋的哗啦声交织成片。
岳扬帆转身时踢到桌下的保温箱——掀开盖子，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三盒解酒药，标签上张扬的字迹写着：【吐在花盆扣钱！】
*
当日，19:40，城中·治监局大楼
“嗒、嗒、嗒。”
军靴声在走廊精确回响，岳扬帆按住渗血的绷带，金属门牌反射的冷光让他想起十年前楚鹤教他拆枪的手——那时这双手还没有铆玉义肢，虎口处有道子弹擦痕。
“进。”
楚鹤的声音比记忆中沙哑。
“别忙。”他按住楚鹤添茶的手，对方的铆玉义肢传来滞涩的震动频率，“您知道我不是来喝茶的。”
“我这么晚来是说正事……”岳扬帆拿出口袋里的投影仪，里面是瑟维尔黑进路谏冬数据库里找到的监控——
全息投影在空气中炸开蓝光。监控时间是三天前的夜里，画面里，路谏冬正从“鹤唳诊所”地下室搬运铆玉矿，墨蓝色矿石表面流淌着水银般的光，暴风状纹路像某种活物的呼吸。
“治监局什么时候开始包庇‘酒红’了？”岳扬帆点了点“鹤唳诊所”的招牌，“听说这儿的老板是您女儿。”
“叮——”
楚鹤衣领间的昙铜鹤形吊坠突然震颤，鹤喙上那个歪歪扭扭的双马尾刻痕在冷光中一闪。
他的义眼骤然收缩，仿佛接收到了什么讯息。
而茶面倒影里，天花板通风口的阴影蠕动了一下。
岳扬帆后颈汗毛炸起，但没回头。他听见了——那种介于金属摩擦和蛇类吐信之间的声响，正从背后贴上来。
“你早知道我是L-51？”
路谏冬的声音带着电子设备损坏般的杂音，铆玉指甲抵在岳扬帆的喉结上，冰凉如解剖刀。
岳扬帆的呼吸凝滞了一瞬。
——他当然知道。
五个月前，楼壹将一份通缉令拍在他面前，墨迹未干的纸张上赫然印着路谏冬的照片。
编号“L-51”的通缉犯。
而旁边那张纸上，他被强迫签下的潦草笔迹：
【准予饲养】。
黑市那晚，岳扬帆从那钴蓝色神经束里，意识到路谏冬不是普通的改造体，而应该极其危险，并且自己对他的了解聊胜于无……那对他的态度还需要再调整。
“好……那让我……问问你。”岳扬帆气若游丝，颈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为什么‘彼岸花计划’的记录里，从来没有L-51？”
“咔——”
角落里的昙铜监控突然故障。
路谏冬的瞳孔骤然收缩，猩红的竖瞳像被触怒的蛇。
“你骗了我！你骗了我！！你骗了我！！！”
他重复的怒吼带着某种非人的尖啸，手指猛然收紧！岳扬帆的视野瞬间被血色浸染。
——失控了。
岳扬帆这才意识到，路谏冬对他的杀意不是威胁，而是真实的、被压抑已久的暴怒！
他挣扎着，但人类的力量在铆玉改造体面前毫无意义。路谏冬的手像液压钳般收紧，颈骨发出“噼啪”悲鸣。
“放手……”
黑暗吞噬意识前的最后一刻，岳扬帆的余光瞥见办公桌上那份被茶水浸湿的文件：
【L-51饲养日志】
2078.5.27：投喂巧克力味固体镇静剂（3号配方）
警告：关联体岳临风信号丢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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