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蔚换上漂亮衣服，开着跑车出门了。她到之前来过无数次的科研基地时，要接的人已经等在门口了。
“蔚蔚！”唐宋穿着沙滩裤，脚下踩个拖鞋，麻溜地进了祁蔚车里。“Go!”他带着墨镜，向祁蔚发出狂飙的指令。
祁蔚二话没说，轰鸣上了街道。
“我们去哪？”唐宋问。
祁蔚打开敞篷，在呼啸的风里大笑，“老头，你怎么跟张以舟一个德性，看见美女就不问目的地？”
“如果有人邀请你上一艘火箭，你不要问上去之后去哪儿，你只要上去就可以了！”唐宋挥舞着夹克衫，“WOW、WOW”地喊个不停。
张以舟的访学结束后，祁蔚就没见过他了。但祁蔚阴差阳错和唐宋玩熟了。
祁蔚去玩高空跳伞的时候，碰见唐宋。他白花花的胡须在一群年轻人里格外突出。有小伙子嘲笑唐宋一把年纪还玩这个，不怕骨头散架吗。
唐宋从直升机上侧身坠落的一瞬间，竖起中指，骂说：“You idiot, I'm a future-building warrior!”
祁蔚爆笑，紧跟着在唐宋后边跳下去，也对那男的竖中指，“怂逼。”
那小伙子听不懂中国话，但这两个陌生人不屑的表情已经够让他脸绿了。关键他确实怂，临到头不敢跳，死死扒拉着安全座椅，乘直升机折返了。
唐宋在这次偶遇里，又学到一个优美的中国词，并且发现祁蔚很有意思。他欣赏祁蔚的冒险精神，经常加入祁蔚组的局，去干充满刺激性的事情。祁蔚说本来以为张以舟的“人生导师”也是正经人，没想到会在泥坑里和犀牛吵架。
唐宋甩动微卷的银发，说他有四分之一法国血统，严谨专注只是他的表象，浪漫奔放才是骨子里的底色。
“我们先去蹦极，然后去游乐场坐过山车，晚上去海底餐厅吃饭。”祁蔚把行程全部安排好了。她和张以舟出门也是这样，张以舟只会看骗老外的旅游攻略找地方，还得是祁蔚来做决定。
“可以的！”唐宋说，“去那家冰淇淋最好吃的游乐场！”
“必须的！”祁蔚兴奋道。唐宋像个对世界充满好奇的孩子，总是这样活力无限。不看名片的话，谁能想到他有那么多令世界仰慕的头衔在身上。
他们去海上蹦极，祁蔚摘装备的时候忘了把耳钉摘掉，导致其中一颗掉进了大海里。
“要游下去找吗？”走下跳台时，唐宋忽然止步问祁蔚。
“中文里有个成语叫‘大海捞针’，意思是不要去海里找一根针，这是做无用功。”
唐宋耸肩，道：“但科学的发现常常就是‘大海捞针’，有时候，我们甚至不知道这片海在哪里。”
“那怎么办呢？”祁蔚问，“是什么支撑你们找到‘一根针’？”
“当然是热爱和理想！去找一个方向，甚至是一个错误的方向，闷头做就是了！在路上修正这条路！永远不要止步，往前！往前！”唐宋激情澎湃地说。他仰靠着栏杆，简直像一只即将振翅的白海鸥。
祁蔚爱死这种朝气蓬勃的生命力了。她拍下唐宋，下意识想发给张以舟，在点击发送的最后一步，还是收回了。张以舟往前的路上，没有祁蔚的位置。
————
“还在因为舟生气？”
缓缓上升的摩天轮隔绝了周围的喧嚣，唐宋和祁蔚对坐，一人舔着一支冰淇淋。唐宋是抹茶味的，祁蔚的是草莓。
“我哪这么多气。”祁蔚不承认。
唐宋老谋深算地笑了，“舟最喜欢草莓味。”
“难道他注册专利了？”祁蔚反问。
“当然没有，但你为了他要回中国去。”
“嗯？”祁蔚还没跟唐宋说这件事。
“不要看低一个活了六十多年的老头。”唐宋得意道，“去吧，年轻人要为了爱情勇敢一次。”
“那你可就错了。我是为了自己才回去。”
“Really?”
“千真万确。我不会为了一个男人更改人生计划。”祁蔚说，“在张以舟之前，我一度以为我会和一个男生永远在一起。直到有一天，我发现他好像认为我是他的所有物。于是我离开了他。过程很痛苦，但我必须要这么做。”她指着玻璃窗外飞过的鸟，“I'm a queen, not some princess waiting for a prince.”
唐宋眨了眨眼，微微朝祁蔚欠身，“女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小老外太认真，祁蔚顿时笑得前仰后合，“唐教授，答应我，少看《还珠格格》好吗？”
唐宋非常喜欢《还珠格格》，每次看到紫薇被针扎都会心痛到落泪。他的感情太丰富了，不像张以舟，天塌下来也纹丝不动。
最后一顿晚饭，唐宋大方地买了单，还拉着祁蔚去附近的奢侈品店，给她买离别礼物。老头在祁蔚毕业的时候，送过她一台复古相机。祁蔚原本想客气一下，但唐宋进店就挑了最贵的一块手表，让祁蔚很难抗拒。
“唐教授，这是你主动的哈，我没有强迫你哦。”祁蔚一边说，一边把表戴上了。
唐宋从沙滩裤里掏出钱包，刷卡付钱，哼哼笑道：“不贵你又看不上眼睛。身为一个老头，能送的最珍贵的礼物就是‘时间’了。去做你想做的一切吧，来自中国的女王。”
————
和唐宋分别后，祁蔚回到家，想起祁廷远说等她空了通个电话。算时间，国内是上午10点左右，正好打视频回去。
“爸——”电话被接起，对面却不只有祁廷远——一家人都在，四双眼睛盯着祁蔚。
“你们去爷爷那里了呀？”祁蔚说，“在准备给我接风洗尘？我明天就坐飞机回了。这边的东西都托管了。”
“咳。”祁廷远清了清嗓子，说，“蔚蔚，我们针对你‘回国创业’这件事，召开了家庭会议。”
“我们还有‘家庭会议’这种东西？”
祁浙道：“三个小时前，特地为你设的。”
“我是什么犯人吗？”
“蔚蔚，不要紧张。”林竹安慰道，“没什么特别的。只是爸爸妈妈、爷爷、哥哥一致反对了你的计划。”
“……妈，你是不是说反了？”祁蔚从没体验过被反对的感觉。
祁浙说：“妈妈没有说反。国内这会行情不好，你自己创业就是纯败家。不如在美国嚯嚯。”
“爸爸给你算一笔帐。”祁廷远说，“你就算一天花100万，一个月也就3000万，一年也就是三亿多点。但创业不一样，三亿可能只是听个响。”
“我又不是一开始就投这么多……而且我还没开始呢，你们怎么就知道我不行？”祁蔚不服。
“创业很难的。”林竹叹气说，“蔚蔚难道想吃苦头吗？近期海州情况复杂，不如你赶紧把国籍手续办完，去索马里抓海盗吧。”
“妈妈，你一定是在跟我开玩笑……”
“咳……”中间的祁海升发话了，“我们还是要尊重蔚蔚的意见……”
“爷爷，你是这个家唯一的明白人！”祁蔚道。
祁海升慈祥地笑了笑，“国，想回还是可以的回的。不过，蔚蔚不用这么辛苦创业，到宏智来就行了。”
“……”祁蔚沉默了一会，转着眼珠把在场每个人都盯了一下，“爷爷，爸妈，哥哥，你们四个套路我呢？”
“这是什么话？”祁廷远板正道，“爸爸妈妈一向很支持你，爷爷和哥哥也是。我们都希望你过得开心。”
“那你们为什么反对我？”祁蔚要闹了，“爷爷，你一直说我比我爸聪明，怎么这会把我当傻子了？爸！你说我干什么都行，我创业怎么就不行？妈妈，你不是说，你培养我是做女王，现在当我是温室里的花了？还有哥哥！你这么多惹爸生气的事情，都是我给你保密的！”
几句话，差点让“家庭联盟”当场瓦解。气氛僵住了。
就在祁蔚以为信号不好的时候，林竹说：“蔚蔚，妈妈也不是不支持你。但创业不是闹着玩的，你有企划书吗？打算做什么品类？怎么切入市场？上下游怎么跑通？前期的资金从哪里来？很多很多问题，你没有想清楚。”
“我早就在想了！”祁蔚气冲冲地抓来电脑，打开一个三百页的PPT。“你们看！毕业前我就在做这个，只是还没有下定决心。我拜访了很多业界前辈，也在海州考察过。我写了这么多……从品牌理念到产品落地，全、都、有！”
四双眼睛眯起，透过手机狭小的屏幕看了好一会。祁廷远说：“表面一看，似乎做得很好，但实际上还有很多问题……”
“咳……”林竹压住了祁廷远，表态道，“爸妈说再多也没有用。有些跟斗得你自己摔了才懂。回来吧，蔚蔚自己的路，自己去蹚。”
“不过，”祁海升道，“爷爷有个条件。”
“洗耳恭听。”祁蔚生气道。
看孙女生气，祁海升反倒乐开花，“你可以从自己的钱里——准确来说，其实是家里给你的钱——拿一千两百万去创业。一年内，如果你的公司立得住脚，家里就认可你的选择。如果没有立住，回家来，去宏智直营汽车体验中心，做销售。同意吗？”
祁蔚毫不犹豫，“同意。”
“真是年轻气盛啊。”祁海升感慨道，“不过你只有这一千两百万，没有多余的一分钱可用。”
“可以停掉我的卡。”祁蔚说。
“不用停，我相信蔚蔚会信守承诺。”
祁廷远有点犹豫，“爸，是不是太严苛了……”
祁浙也说：“零花钱还是要给的吧……”
“蔚蔚可以‘找投资’的嘛。”祁海升狡黠道，“要是能说服我们给零花钱，那就是蔚蔚的实力。”
祁蔚断然道：“不用，一千两百万够了。”
“也可以从朋友们这里找投资。这些也是家里赋予你的‘资本’。”
“不用！”祁蔚抗拒道，她坚信她能做成任何事情。唯独不信，根本用不着一年，她就会输得一败涂地。
如果有人邀请你上一艘火箭,不要问上去之后坐哪儿,你只要上去就可以。——Facebook首席运营官谢丽尔· 桑德伯格《向前一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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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赌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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