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亿嫌疑很大,但千通药业已经是海州的龙头产业之一,纳税额关乎政府财政。没有实锤,张霁泽无法对她展开调查。他一定从各个方面都入手过,然后他就会发现千通药业很干净。台面上,他们没有偷税漏税,更没有违法乱纪,连保洁员的五险一金都全额缴纳。
暗地里嘛,顾亿在海州“□□”很吃得开。谁拿权势威胁顾亿,顾亿就拿拳头讲讲道理。她野蛮但机敏,该做的全做到,不该做的,碰都不碰。她目睹过顾家的衰败,不会重走他们的老路。
硬要说的话,顾亿身上唯一算是“黑点”的事情,是所谓的“私生活不检点”。可她又不招鸭,扑上来都是求着她的。
张霁泽总不能跟领导说,嫌疑人有一头大波浪,所以要彻查吧?张霁泽从顾亿身上找不到突破口,审问估计也不好使。顾亿可不是祁蔚,小黑屋一关,冷气一吹,就哆哆嗦嗦交代得一干二净。
但是顾亿对祁蔚,有出人意料的耐心。她领投了竹悦的B轮融资、给竹悦介绍职业经理人。甚至在祁蔚结婚的时候,高调地送了一个别墅区和十架飞机。
她说她是陪小孩玩玩,砸的却是真金白银。
张霁泽想听听,祁蔚能从顾亿嘴里问到什么。
祁蔚想通这点,顿时有了底气。“亿姐,监控里这个女人是不是去过不止一次?”
“我可没说。”顾亿道。
祁蔚肯定道:“那就是咯。这个女人用什么办法删除过监控,但是这次你留心了,抓到一帧画面。你想办的事情,总能办成。”
“马屁拍得不错。”顾亿把脚翘到病床上,鞋底对着张霁泽。
祁蔚忽然想到,说不定张霁泽和顾亿第一次交锋时候,他们动过手。顾亿顶半个职业拳击手,但估计没打赢张霁泽,甚至略处下风。因为吃过瘪,顾亿才格外排斥张霁泽。
顾亿散漫道:“上次这女人来,用AI虹膜扫开我的保险柜,偷看了几个文件。上个月我找你老公借了几个技术员,在公司系统里加了道防火墙,顺便留个后门诱敌。不过对面的技术实力也不弱,技术员追踪到的IP地址在柬埔寨,监控也只留到一帧。”
AI已经应用到这一步了。祁蔚心想,科技正在飞跃,张以舟是领航员。
“她看你的文件是为了什么?”祁蔚问。
“可能是找我偷税漏税的证据,也可能是商业竞争。我懒得等结果,当天就把那三份文件的协议废掉了。”顾亿说,“哦,她顺便拿走了一盒金条。”
“金条?这都能立案了。”
顾亿乜了一眼张霁泽,道:“呵,当然立了。”
然后张霁泽来了。在和张霁泽的沟通里,顾亿迅速察觉这件事不简单。张霁泽不可能和顾亿共享信息,而且张霁泽当年查翻顾家,多少和顾亿算是有“世仇”。于是顾亿迅速决定自己查。
最终,他们又在此交汇。
祁蔚有点明白她在这件事里的位置了。顾亿肯定是发现拼图上缺失的内容需要张霁泽填补,但张霁泽不信任她。祁蔚是他们之间的润滑油——虽然这两人谁都没对祁蔚交底,来龙去脉全是祁蔚自己在这琢磨。
“姐,这个女人昨晚去你那干了什么?”祁蔚问。
“想进财务室,可惜这次没刷开脸。”顾亿不屑道,“看来我是她的下家了,对吧,张警官?”
张霁泽并不答话,他像个沉默的旁观者,连眼角皱纹都纹丝未动。
祁蔚扣着手指,道:“柏家、边家、辜家,除去这三家,我知道还有些小‘根系’也因**或者犯事等等原因被查处了。现在想想,或许那些小根系也有被栽赃嫁祸的可能。这样的话……”她和顾亿对视一眼,祁蔚以为她们心照不宣,心有灵犀。
然而顾亿偏偏挑破:“有人自以为的正义,竟然沦落为海州新贵的凶刀。你说是吧,张警官?”
张霁泽依旧不答,看神情,也猜不出他的心理活动。他既不肯定,也不否决,任凭你去猜。
祁蔚自认是观察室里的小白鼠,连忙尽到“小白鼠”的本分。她对顾亿道:“有人倒下,就有人上位,亿姐,你考虑过那些获利的人吗?”
“你反应未免太慢了。五年里,海州迅速崛起的人或者集团,都在我的名单里。但他们各有本事,查不到共性。”顾亿道。
海州是个大城市,各界能人数不胜数。要一个个查,的确不现实。而且张霁泽查了这么多年,都没查到,想必对方隐藏很深。
不过……祁蔚用余光看向张霁泽。对方立即捕捉到了她的打量。
那个女人着急拉祁蔚顶罪,或者是拉顾亿顶罪,说明张霁泽快查到她了,所以这个女人才处处释放烟雾弹。
张霁泽身上挂了功勋无数,他能完全被用作刀,而不知情吗?
祁蔚挪眼正视张霁泽,那双炯炯如正义之光的眼睛好像照得祁蔚无处遁行。祁蔚忽然间有点恶心反酸,“亿姐……”祁蔚抓住顾亿的裤腿,想让她帮忙把桌上的痰盂取来。
在顾亿反应过来她要什么之前,张霁泽迅速将床底放着的一只脸盆抽出,递给祁蔚。
祁蔚闷在脸盆里,把早餐吐干净了。用水清口时,目光顺着杯沿转向张霁泽,她忽然捕捉到这个刑警的片刻情绪——是懊恼的沉默。
或许张霁泽想着,如果他快点找到凶手,也不至于将弟弟的家人牵扯入案。还有……
祁蔚凭直觉猜测,张霁泽同样对柏昱一案有迟疑。
祁蔚擦干净嘴,道:“大哥,你什么时候见过监控里这个女人?”
她不问“见没见过”,而是“什么时候”。张霁泽道:“与你无关。”
真是冷酷……祁蔚心想。但她肯定,张霁泽早就见过。
顾亿和她有一样的判断,“这女的过来,连伪装都懒得。是不是因为——张警官早就见过她?她也就不屑于伪装了,反正她长得和我、和祁蔚也挺像。”
“不,说不定她现在的样子就是伪装呢?”祁蔚道。
顾亿转着手指间的打火机,道:“也不是没可能。”
祁蔚轻轻打了个响指,“换个思路。一年前我听说高科技犯案还处于AI光学面具阶段。但这个女人居然用上了AI虹膜。她是在影视资料或者是偷拍的视频里,抓取的亿姐虹膜吧。虹膜几乎是人体身份证的最后一道防线了,AI连这都能复制,技术可不简单。国内能做到这个技术的,有哪几家?”
“屈指可数。”顾亿饶有兴趣似的。
祁蔚明白,首当其冲的一家,是图灵科技。世界可真小,嫌疑又绕回了祁蔚家里。
但顾亿还是能向张以舟借人,说明顾亿对张以舟的人品是认可的。这么想的话,祁蔚的人品在顾亿这,似乎还不如张以舟?
图灵科技成立时,海州商界、政界的警钟已经敲响,几个创始人都按照法律法规在办事,张霁泽也查不到他们身上。另外几家做AI科技的公司嘛,祁蔚不清楚,但张霁泽应该在查了。
“那个女人”手里有高科技,能制造AI虹膜,也能抹除监控。难怪张霁泽要求把电子设备全部交给怀慎带走。他是担心他们的对话被监听。
没多久,张霁泽让怀慎将设备送回来了。意思就是他只聊到这里。
祁蔚冒着风险来找张霁泽,得到的信息的确很多。想抓到的“罪魁祸首”却依然没有定论,可她总不能按着张霁泽要他给答案。
祁蔚解锁手机页面,登陆社交网站,网络上对辜家的讨论依然铺天盖地。昨晚音乐厅的视频被大量转载,许多人都是在骂辜曦,甚至连辜曦的家人一起骂。
祁蔚心惊肉跳地看到祁礼的照片被曝光了。那是很久之前,辜曦完成一个国际钢琴演奏表演时,祁礼抱着一束花,爬上舞台给妈妈献花的照片。
有人阴阳说十六年后的各位高考生注意了,这个小孩的大学也预定了。还有人说他哪里需要高考,拿着卖学位的钱美美润就好了。还有人把祁礼的那张照片打成了黑白色。
祁礼的外祖父干了坏事,是应该受惩罚,可是祁礼还这么小。祁蔚难以想象辜曦看见这些,会有多心痛。
“少上网,多思考。”一只粗糙的大手伸来,将祁蔚的手机抽走,翻扣在床头。张霁泽有点僵硬地,显露出兄长的模样。
祁蔚叫住他,问:“大哥,凶手什么时候可以落网?”如果她是真凶就好了,现在就让她落网,至少可以停止这场无止境的波及。
张霁泽站在门口,阳光将他的警服笼罩在光明之中,“会落网的。”
“什么时候?”祁蔚急需一个确切答案,“我家里因为那些事,人人都不好过。”
张霁泽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顾亿紧接着插兜离开,她对祁蔚道:“少胡思乱想,多行动。”
该怎么行动?祁蔚望着雪白的天花板,愣神好久。看见时间已经下午三点了,她打电话给祁浙,道:“哥,我没得到什么消息,但你们能不能不要离婚……”
祁浙的声音听起来又低又闷,他说:“不离婚了。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和你嫂嫂离婚。”
他挂掉电话,大步走到辜曦身旁,去拉她的手。
辜曦还在生他的气,想要甩开,祁浙就紧紧将她的手掌包在手心里。原本他们已经坐在民政局里了,但祁浙临到头反悔,强拉着辜曦离开。
“曦曦……”祁浙捏了捏鼻梁骨,眼眶泛起红,“曦曦,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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