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灵霄山带来了数百人维持秩序,霍段俞三人在东口相会,乌泱泱的人群围在那里,闹哄哄的简直像个菜市场。细细听,全是男男女女痛骂自家弟子或孩子的话语,以及被揪耳朵揪得痛呼的叫声。
原来灵霄山的人不仅来了,还传信给各位少年人的家人,叫人把人接回去。可谓是阴毒!众少年人是这么骂的。
霍行知迎面撞来一个少年,尖叫道:“好师兄救救我!”后面追着一个面容相似的中年男人,手里拿了路边捡的粗树枝,往少年身上抽。
矮师兄抬手拦住粗树枝,道:“田兄,这样打孩子不好……”
少年趁这个间隙转身就跑,男人胡子都被气得翘了起来,喊道:“你还敢跑!”便追了出去。
紧接着一个貌美妇人出现,哭喊道:“你知道我和你爹有多担心你吗?你听娘的一句话,别跑了快停下!他爹、他爹,你别打孩子了!你不打他他不就不跑了吗!”
这场闹剧持续到深夜,霍段俞三人像三个树桩子一样立在路口,不加他们,共叫来了一百零六人,一一确认完毕后,他们的任务才算完成。
这期间,灵霄山维持秩序的百余人陆续回去了,最后只剩下六人。
此时距天明还有段时间,他们牵了马儿,沿着小径往外走着。这一段都是山路,加上三人琢磨着回去的惩罚,心事重重,走得便慢了很多。
月光柔和了很多,静静铺在路上,代替了火光。
天明前的夜静静的,一声不发。
先前众家长领走自家孩子的时候,当地家族冯家家主恳切邀请六人过夜,以示感谢,但被婉拒了。
虽被婉拒,但他回去后安排人在镇子外三里的地方设下了一辆巨大的华贵马车等候,随行人数竟有十余人,就连冯家主也在外等候。
这条路是进镇子的大路,盘根错节着数条小路,但无论走哪一条路,都可以看见原地踱步的冯家主与那华贵的马车,可谓是用心至极。
冯家主遥遥望见一行人,立即高高挥手笑着喊人,继而来到六人身边,冲众人抱了抱手,笑道:“不好意思了周师傅,先前是我考虑欠佳,只想着各位从灵霄山赶来,这么远的路肯定累到了,却忘了今夜日子特殊,我也是老糊涂了,见谅见谅!”
矮师兄笑着朝冯家主抱了抱手,道:“冯家主有心,小道们心领了。”
冯家主摆了摆手,道:“哪里的话,灵霄山庇护我们这些小门小派不受贼子的侵扰,本就恩重如山了,我们无以为报罢了,却连自己地盘出了这么大的事儿都不知道,实在是……唉,没有脸面对你们,也只能做些协助的事情了。”
矮师兄道:“冯家主言重了。”
冯家主人老成精,看出周大并没有兴趣聊闲天,便及时转移话题,道:“各位,可还是要在深夜赶路?我派人送送各位吧?一路上在马车中,也能少受凉风的侵袭。”
矮师兄看了一眼霍段俞三人,转回头道:“不知冯家主家中可方便弄些餐食?我们吃些东西,洗漱干净,便再次启程。”
霍段俞三人一连七天都在外殚精竭力风尘仆仆,饭也没时间吃,觉也没时间睡,脸也没时间洗,此时个个面色蜡黄,嘴唇干裂,眼底黑圈,那模样看上去确实像劳苦了很长时间的人,憔悴极了,也难怪周大要让他们歇一下。
但除了霍行知这个穿越者,其他两人心中还在惦记觉明的头七,此时听了这话心中大不满意,但刚刚做了一件天大的错事,回去后还要面临师叔的惩罚,让他们心虚不已,就算再不满意,心中还在嘀咕:应该费不了多长时间……不敢反驳。
冯家主立即答应下来,并强制让六人上了马车。他知道六人赶时间,便用了“快”这个解释,让六人无奈妥协。
赶到冯家之时,里面热水已经备好,饭菜也满院飘香。一时间,七天没好好吃过饭的三人肚子登时打雷似的轰鸣起来,他们被引到一处澡堂子,里面灯火明亮,热气弥漫了整个屋顶,撩开门帘进去,一股闷热瞬间卷席了他们。
这下,不止饥饿,连日来的困倦全部袭上了他们的心头。三人强撑着身体走进隔间,躺进水中那一刻全部舒服地喟叹了一声。
这隔间虽然隔着面墙,但并不隔音,微微水动的声音都能被清楚捕捉。
听着段鸿和俞子接连下水,霍行知也用手撩拨了下水面,营造出自己也下水了的错觉。其实他连鞋都没脱,蹲在水池旁边。
俞子叹道:“真舒服啊——”
在俞子着欢快的叹息中,霍行知不合时宜沉声开口:“咱们这七天辛辛苦苦,风餐露宿,连口热水都喝不上,结果季隐真没抓到,咱们还要被抓回去受惩罚。早知道,还不如呆在山上陪着师父。”
段鸿在另一边道:“别说丧气话,有这一次,一定还会有下一次。俗话说得好,多行不义必自毙,季隐真做了那么多坏事,老天也不会看下去。”
霍行知消极道:“‘多行不义必自毙’么……呵呵,那魔君这个大魔头怎么还活着,他做的好事比坏事还多吗?我算是看明白了,什么善有善报,恶有恶报,都是骗人的。坏人都活着,好人全死了。”
段鸿似乎再水里坐直了身子,水声划拉一响,随后他的声音传来,道:“行知,你切不可如此消极的想事情,不过就是这次大师兄们来太快,才没抓住季隐真,要是时间充足,季隐真肯定不会跑了的。”
霍行知不回话。
俞子道:“你今天这是怎么了?平时可没见你这样说过话。不过你反思的也对,本来我就不想来杀季隐真,今天可是师父的头七,我早就说过不能选个其他时间吗?非要今晚,害得我连师父的头七都不能到场。”俞子说到伤心处,又仰头落下两行泪,惨叫道,“师父,徒儿好想你,徒儿没本事……”
觉明的头七,季隐真往魔界送骨灰的日子,当时是霍行知力排众议,说这个日子是绝妙且唯一的日子,错过这次机会,他们就很难再掌握季隐真的行踪,这才说动二人。
段鸿幽幽叹了一声,道:“快洗吧,洗完我们赶快吃完饭就走。”
两人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面,并没有发现霍行知悄悄离开了。
霍行知的心中已经有了计划,他不能回灵霄山,绝对不能回去。
周师叔虽说护短,对他们不会有什么严厉的惩罚,但禁足几个月,避外面风头这种惩罚还是能做出来的,他可等不了这么长时间,必须要及时且合理的脱身才行。
方才走在路上霍行知便一直在思考这件事,到了冯家的时候计划就成型了。刚刚他在澡堂故意说给二人听的那些消极的话,也是计划中的一部分。
灵霄山历代就有外出游历修行的弟子,并且不在少数。这些弟子大多数都是因为在灵霄山受到了无法解决的困惑,或者觉得灵霄山枯燥无味,而去外面体验另一种新生活,霍行知便想把自己伪造成这样一个想外出开阔眼界的弟子。
虽说有些冒险,但他除了这个办法再想不到其他更好的办法了。
他叫了一个小厮,去取了纸墨,写下了一封信。他将信叠好交给小厮,让小厮等众人走的时候再交给他们。小厮照做。
霍行知去牵马,刚将马拉了出来,就听身后一个声音响起:“行知,你这是……?”
霍行知一惊,扭头一看,周大师兄不知何时站在了身后,周二和周三师兄并没有在其身后。
周大根据霍行知的视线行动轨迹看出了霍行知的疑惑,毕竟他们三个是出了名的形影不离,他也知道,于是主动解释道:“他们在吃饭。你呢,这是准备去哪儿?”
霍行知沉默不答话,其实脑子里在急速想着该怎么解释。
周大见状,叹了一声,道:“你难道,是要去见季隐真吗?”
霍行知想起今晚第一次见三人的时候,分明发现了季隐真在树上,而霍行知在树下给季隐真打掩护,这三人却什么都不说不提。他心知瞒不过,但也不想承认,便僵持着。
霍行知的模样便是油盐不进了,周大思考了片刻,问道:“作为掌门的弟子,你什么东西也不缺,那到底是什么,让你去见他?”
霍行知见周大一直在自说自圆,心中升起一个念头,鬼使神差等着周大这次会不会自说自圆。
周大无奈,道:“你不要被他骗了。正道不乏恶人,魔道亦有善者,但季隐真,绝不算无辜之人。魔族人喜好玩弄人心,曾经有多少英雄豪杰以为交到了至交好友,却被无情背叛,我不希望你成为其中一员。”
霍行知听了这段话,心中终于明白自己在周大心中就是一个正在被魔人玩弄心肠的顽固弟子,这个自说自圆倒也附和他的计划,于是霍行知听完良久之后,朝周大轻轻笑了笑,继续传达了自己的冥顽不灵。
周大再次无奈叹口气,道:“都安排好了?不管怎么样,我都是要向师父如实汇报的。”
霍行知点点头,道:“多谢师兄。”
周大道:“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吃饭的时候,段鸿和俞子找不到霍行知,开始满院子找人,一个小厮递来信封,说是那位少侠留下的信。
此时三位师兄也凑了过来,看着段鸿手上打开的那封信,嘴中无声念道:
弟子霍行知,惭愧给师门制造麻烦,违抗师命,实在不该。师父已死,弟子心中茫然,越来越分不清善恶界线,因此决定,同同门前辈一般,游历人界,锄强扶弱,除恶扬善,寻回初心。每月会报一封平安信,绝不会再次违抗师命寻找流明宫的麻烦。勿找,勿念。他日重回师门,必定接受一切处罚。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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