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在江月疏出神的短短几秒中,傅照晚的惩罚已定,被罚五手心板子和跪一晚祠堂。

理由奇葩:不敬长辈,不悌兄弟。

五手心板子即刻执行。

男童立于暖黄灯下,摊开双手,动作熟练得仿佛做上了千百遍。

在这个家里,惩罚早成为傅照晚的家常便饭。

两根藤枝交缠编织而成长棍伴随风声抽在掌心,肉和棍的相撞,发出低沉的闷闷声。

男童白皙的手心立即浮现骇人的红痕,层层叠叠。

这么重的板子,傅照晚除开始眼皮一抖,五指蜷缩了一瞬,后来半低垂着眼睑受完。

即没流泪,更没有喊痛,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尊没感情的雕塑。

江月疏内心顿时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

她一个成年人,挨了一巴掌,还会因为痛而不自觉流下泪,七岁的孩童竟滴泪没落。

如此反应,说到底只有一个原因——他很习惯了。

确实,在原主记忆中,傅照晚经常挨打,傅严几乎是一有不顺心的事,就把气撒在幼小的傅照晚身上......

江月疏不忍再看,垂下眸。

五板子结束,傅照晚握拳,板痕被藏在手心,他看了一眼傅严,眼神漠然,宛如对方是陌生人。随即一言不发,自觉朝外面走去。

跪祠堂去了。

江月疏视线不由自主跟随他离去的背影。

厅外,皎洁似霜的月光散落在幼小男童身上,他腰板笔直,一身嫩绿衣衫,一步一步地走,孤傲地仿佛寒潭边独立的柳。

小小年纪便已能瞧出未来的风姿。

一枝独秀,不过如是。

绿色背影逐渐消失在苍茫夜色中,江月疏还欲抻头再看,凌乱的头发霍地被人扯住,数不清的发丝狠狠被往上提起,头皮炸裂。

她嘶了一声,被拉的脸部朝上,被迫看头顶的房梁。

眼眶争先恐后流下泪。

她斜眼看去,婆子抓住了她的头发。

而堂厅之上不见傅严,大概是抱着自己的宝贝儿子上药去了,只剩柳氏面沉如水地站在她身前,江月疏心中一紧。

之前想着一定要为男主说话,根本没顾及后果。

傅府后宅自从傅老太太过世,柳氏虽没被扶正室,但后宅中馈事宜皆交予了侧室柳氏。

换言之,现如今整个傅府后宅以柳氏为主。

刚刚她护着男主卖傅长乐的行为,已彻底得罪柳氏。

柳氏其人,外表温良恭顺,内心阴毒报复心极强。

原主记忆里发生过一件事,一个新丫鬟因为刚上任,工作不熟练,梳发时不小心拉到了小霸王傅长乐的头发。

结果柳氏把新丫鬟重新发卖给人牙子。

原主看过那个被发卖的新丫鬟,乌色秀发被剃的东一块西一块,头皮有的地方不止光秃甚至有坑坑洼洼的血色坑,脸上还有一道血淋淋的粗糙长疤。

在这个世道,女子为奴已是不幸之事,失了容貌,一则难嫁,二则难有富贵主人家买。

最后的下场,要么去普通人家当个烧火丫鬟,要么......被卖去那种肮脏的地方当奴。

基本算绝了后路。

柳氏不止卖她,还要派人毁了她的容貌!

脑海不断闪现新丫鬟的血色脸庞,江月疏面色微白。

要是普通的惩罚倒罢了,如果被毁容还被卖到偏僻的人家了......再也接触不到男主了,那任务怎么办?

柳氏带着护甲的右手猛然掐住江月疏的脸颊,冰冷的银制护甲尖镶嵌皮肤,掐出两个圆洞。

她眯起眼,嗓音充满冷意,“贱婢,是时候重新教你不该说话时不言的道理了。”

语落,她甩开手,江月疏的头偏向一侧。

柳氏对其中婆子示了个眼神,婆子心领神会,阴狠着脸,抡起手给了江月疏两个力道极重的耳光。

两耳光之下,少女唇畔边缘流下一抹血,在雪白的下巴,拖出一道赤色。

江月疏眼眶流下泪,豆大的泪珠争先恐后地往外掉,滚落在胸口衣襟,氤氲出一块湿意。

太痛了,真的不习惯被一而再再而三打。

见状,柳氏目含满意,似乎这样满足了内心的施暴欲。

抓江月疏头发的李婆子恶狠狠揪紧头发,将她的脸拽高,冷声问:“贱婢,知道错了吗?下次还敢乱说话吗?”

头发的骤然收紧,江月疏喉咙里无法控制溢出一声短促音,眼泪汪汪,看了一眼打她耳光的婆子,她又转脸面朝柳氏。

柳氏在漫不经心地把玩护甲,微瞥了一眼江月疏。

这是在给认错的机会。

只要可怜巴巴地说错了,下次不会了,再说点讨喜的表诚心的狗腿话讨好柳氏,或许柳氏会大发慈悲,随便一打,这件事就能翻篇......

长烛燃烧,红色的烛油蜿蜒而下,噼里啪啦燃油声在安静堂厅格外明显。

众人等着少女的回答。

江月疏慢慢垂眸,舔干唇边的血渍,舌尖抵住作痛的后槽牙。

路摆在眼前,可——

三秒后,她鼻间轻哼了一声,很像叛逆的孩子在故意挑衅,随即她抬起一双亮晶晶的眸子道。

“我只是说了实话,何错之有?”

首先她站在男主那一头,帮他关怀他,为他主张正义打击不公平的事,是她必须的任务。

其次她没有乱说话,她只是道出事实真相。

有什么错?

即便再一次发生这种事,顶着得罪柳氏乃至于傅严,她依旧会帮傅照晚。

另外,刚刚她心口突如其来诞生了一句匪夷所思的声音。

那道声音说:

——此刻你如果不讨好柳氏,和柳氏对着干,你会收获意外之喜。

于是,她遵循心的想法,不认错!就是干!

少女不知错且固执的模样落入众人的眼底,此刻她把自己放在和柳氏的对立面,选择站在傅照晚的那边,即使可能会有被毁容发卖的下场。

李婆子当场啐了一声,“贱皮子!”

手再度高高举起。

江月疏害怕地瑟缩了一下,耳光真的太疼了。

柳氏冷笑,挥开婆子高举的手,护甲忽然被她从尾指取下,护甲被执在手中,长长的护甲泛着银白光。

“不珍惜机会的人,也不必留在府了。”

柳氏声音溢满凉意,护甲尖如利刃戈矛向她靠近。

江月疏瞳孔紧缩,怪不得之前被发卖的丫鬟头顶有星星点点的小坑,脸上有粗糙伤疤。

竟不是柳氏派人毁的,而是柳氏亲自用护甲指套掐破划破的!

眼见护甲越来越逼近,如针芒的护甲在高处闪耀着冷寒的光。

江月疏眸底的害怕聚集,身子不由得挣扎起来,却因为肩胛骨被粗使婆子钳制,身体挣脱不得,只拉扯下几丝秀发。

痛的她泪花模糊双眼,胡乱地朝门口看去,希望有人可求救,但一眼扫尽,剩余的皆为柳氏的人,那些人全部躲开她的求救视线。

无人可呼救。

她略绝望地心想:看来这顿毁容,是逃不了了......

她咬紧下唇,闭上眼。

这时,悠悠月光被厚重的黑云层遮盖,门口忽然生风。

风卷起掉落的树叶,以猎豹扑扶的狩猎姿态袭进偌大的堂厅,来势汹汹。

站着的丫鬟霎时被灰迷住眼,边眨眼边喊道:“刮夜风了,快关门!”

丫鬟们手忙脚乱关门。

夜风却比关门更快,堂厅正在燃烧的长烛顷刻之间被吹熄,诞生的白烟摇晃后散于空气,紧接着,灯笼里的烛火一盏接着一盏而灭。

一切发生的太快,胆小的丫鬟惊叫了一声,而后可能是意识到不妥,连忙捂住了嘴。

堂厅陷入一片黑暗,众人惶惶。

虽然黑暗令人不适,但江月疏却偷偷松了口气,没光了,不仅看不见可怕的柳氏,而且李婆子松掉了抓着她头发的手。

突如其来的黑暗反而带给她些许安全。

她悄悄动了动肩膀,还是被李婆子的双手死死桎梏住,甚至因为她的不听话,她感觉李婆子狠狠掐了她的前额,婆子手有点阴冷。

她不舒服地皱眉,怎么跟死人手一样冰?

额前的手似乎顿了顿,而后收了回去。

“点灯啊,一群废物!”

柳氏的声音蓦地响起,染着浓郁的火气。

闻言,众人慌乱地动了起来,婆子彻底放开江月疏,她被推到一旁,江月疏摸着黑,趁机爬远。

“你有没有火折子?”

“我没有。”

“我也没有......”

眼睛看不见,耳朵此刻格外灵敏,身后的人互相问有没有火折子,黑暗中的低语声清晰可闻,江月疏在一旁支着耳朵听着。

倏——

地面生出一道怪声,仿佛是小动物窜过木板的声音。

老鼠?

江月疏也没在意,之前就发现傅府有老鼠,下人房一到半夜就有很轻微的摩擦声,烦得要死。

由于黑不隆冬,推推搡搡间难免撞到人,一道啊你踩到我脚的嘹亮嚎叫声进入大家耳里,紧接着几个重物倒地的声音接二连三响起,以及一声很轻的咔嚓。

类似骨头碎掉的声音。

不过轻的足以令人忽略。

随即黑暗之中的堂厅响起一片哎呦哎呦,连绵不绝。

江月疏猜是丫鬟急着上前,好几人碰撞到一起了,她有点坏心眼地想道:如果柳氏也在其列就好了!

“等等,我这里有火折!”

一个丫鬟说完,点点橙红的火光瞬间在黑暗中亮起,照亮一隅。

丫鬟小心翼翼护着火星,走到长烛旁,踮起脚尖,燃灯续昼。

烛火的燃起,室内回归光明。

江月疏一眼看到地上歪七倒八的下人们,两个欺负她的粗使婆子也在其中,她们头发乱成鸡巢,正锤着腰,大概摔到老腰了,总体狼狈程度跟她比起来不遑多让。

她心底啧啧,果然报应不爽,可惜有点轻了。

看完婆子的可怜状,江月疏不由得找起柳氏,好好站着的人里没有柳氏,莫约也摔了。

刚顺着婆子的背影缝隙里望去。

“啊!!!”女子的叫声又尖又刺耳。

江月疏拧起眉,这声音是那个烛火灭了被吓到的丫鬟的,怎么又叫了?

怕黑还怕亮吗?

丫鬟目含惊惧,嗓音哆哆嗦嗦,“夫人!!!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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